大觀園迎來了一批不速之客。

    他們手持令牌，說是“奉欽差大人之命”，唬的賈家的人魂不附體。

    可是他們卻身著便衣，只是封住賈家的門口，不叫他們的人出去而已。這雖讓賈家人不解，卻也給了賈家的人一些安慰。

    又過了幾日，林慕也騎馬趕到了。

    那些便衣的頭目拱手道：“大人！這些日子我們一直把賈家裏外封鎖，絕對沒叫任何人走出去半步！”

    林慕點點頭，然後大步邁入正門。

    有認識林慕的，在一旁膽怯的說道：“林侯爺……林侯爺，這是怎麼了？！”

    林慕安慰道：“與你們無干。你們只管去做你們的事，便好了。”

    這時，賈赦也迎了出來：“賢侄！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林慕想起賈赦前些日子乾的混賬事，於是微笑道：“大舅舅，這是皇上的命令……與你們沒有什麼干係，你就先回去吧！”

    賈赦急道：“這……這都把賈家圍起來幾天了，怎麼就和我們沒有干係？！”

    林慕笑了一下：“真正有關係的人，現在已經一家都在大獄裏頭了。再說了，”林慕挑起眉頭，別有深意的笑道：“不是說，您的妹夫是我爹，你的外甥是我，就算髮生了什麼事情，我們也會保您嗎？！——所以您慌什麼？”

    賈赦聽到這話，感覺似乎有點熟悉。但是他也沒有多想，就企圖再次追問。

    倒是賈璉，他狠狠的打了一個冷顫，一把挽住他爹：“老爺……別再問了！——別再問了！”

    林慕看了看他們，也笑道：“也好！那別的就一會兒再說。還是先帶我去見老祖宗吧！”

    賈赦顧不上再用眼神剜賈璉，就急忙的應了一聲，帶著林慕去了榮壽堂。

    賈母見了林慕也忙問：“慕哥兒，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林慕趕緊先行個禮：“老祖宗。”

    賈母一把扶起她：“慕哥兒……”

    林慕道：“茲事重大，林慕也是無奈之舉。”又扶住賈母道：“不過還請老祖宗放心，只要配合，這件事就和賈家並沒有什麼幹聯。”

    賈母忙道：“配合！配合！你放心，不管是什麼事情，賈家都配合！”

    林慕扶著賈母進屋，叫無關的人下去之後，跟賈母道：“這事，雖有些說來話長，但其實倒也簡單。

    ……總之而言就是，有人在秋獮大會上中毒，陛下命我徹查兇手。”

    賈母忙道：“慕哥兒，這和賈家沒有任何干系啊！你大舅舅、二舅舅雖然平庸，但絕對不是那種會下毒的人哪！”

    林慕道：“林慕知道！林慕從來不曾懷疑過賈家。只是有一些重要的物證，現在還在賈家。而且據證人供述，放的位置相當的顯眼，我怕有人盜取物證……畢竟那些物證如果流傳出去，再萬一進了什麼貴人的家裏，或者乾脆進了宮……那可就是一場滔天的災難了。——老祖宗，您能理解我嗎？！”

    賈母趕緊道：“理解！理解！說清楚就好！這些日子，可嚇死老祖宗了！”

    林慕安撫著她道：“老祖宗，事發突然。而且人多語雜。我也是怕萬一有人害怕、心虛，或者是出於一些別的原因，毀了那些物證……那反而倒不美了。”

    賈母道：“是！你說的有理。那現在……”

    林慕笑道：“這就是我來找老祖宗的原因了。”

    賈母道：“你說！”

    林慕道：“老祖宗，實不相瞞。這些物證就在三姐姐的閨房裏。”

    賈母渾身一震：“莫非……莫非……”

    林慕趕緊道：“詳細的內情，我不能跟您細講。但是您要相信您一手帶大的孫女，絕對不是那種蠅營狗苟之輩！”

    賈母這才鬆口氣：“那就好！”

    又說：“那你現在是要我派幾個婆子，去幫你搜寶玉的房間？”

    林慕道：“正是！我帶的兵丁，畢竟都是男人。三姐姐的閨房位於內院，實在是不大好進。

    ……更不大好上手。

    所以請老祖宗派一些可靠的婆子來，幫忙找一下物證。”

    賈母道：“這好辦！”

    又說：“你把周婆子、成婆子幾個帶去吧！她們都是家生子，一家子的身契，都在賈家的手裏。料她們也不敢胡來。”

    林慕道：“是。”

    賈母這纔有了點笑模樣：“你這些日子可好？”

    林慕嘆口氣：“還好……只是，”林慕笑道：“只是有人說閒話。”

    賈母奇怪道：“說什麼閒話？”都這種功勳家世了，還有人說閒話？！

    林慕嘆氣道：“這不是前些日子，我去秋獮大會了嘛。有人說，我不過是仗著我爹的臉面罷了……還說，我這種公子哥，最愛欺男霸女的。要是撞上什麼心愛的東西，就要搶來。若是人家不給，就是打死人家搶來。”

    賈母笑道：“這可真是無稽之談！”

    林慕卻沒有附和著她笑，而是別有深意的看著賈赦。

    賈母心裏一下一跳，扭過頭去看自己的大兒子：“赦哥兒……”

    賈赦臉上的汗都快在地上凝成一個小水坑兒了。

    他終於知道前邊兒林慕的那句話，是來自於哪兒了。

    ——那不就是他搶石呆子扇子的時候，跟石呆子說過的話嗎？！

    賈赦臉上的汗“滴滴答答”的掉著。

    林慕又轉過頭，兩眼直視著賈母賈赦的眼睛笑道：“我爹也聽了這話，他說若是我真的做了這事，無論如何，他也是要打死我的。我說爹你放心。要是真的出了這種事，就是你想包庇，我也絕、對、不、允、許！畢竟，我們林家的百年清譽，絕不能毀在任何一個人手上！——當然，這其中也包括我。”

    賈赦看著她的眼睛，乾笑了幾聲：“慕哥兒，你這麼年輕有為，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賈母冷道：“你閉嘴！”

    又道：“你爹說的對！若是真有這種事情，別說他，我先打死這個孽障了事！”

    林慕又笑道：“老祖宗，我只是開個玩笑罷了。您怎麼還當真了？！”

    賈母附和著笑了幾聲。

    林慕這才起身說道：“林慕還有皇命在身，就先走了。”

    賈母拍拍她，和藹的說道：“去吧！”

    林慕應了一聲，然後看向賈赦：“大舅舅，林慕先走了！”

    賈赦：“慕、慕、慕哥兒慢走！”

    林慕笑道：“大舅舅客氣了！”

    又看向賈赦的腰間，“驚訝”道：“大舅舅的這個扇子，可真是好哇！”

    說著，大笑而去。

    林慕離去之後，賈母看著她的背影，才第一次深刻的意識到，這是一個將來能在大凌翻手爲雲，覆手為雨的侯爺，而不是她可以操控的一個傀儡。

    賈母嘆口氣，恨恨的跟惶恐不安的賈赦道：“你乾的好事兒！！”

    賈赦“撲通”一下跪了下來：“母親！你不能不管兒子啊！！”

    賈母罵道：“你這個孽障啊！！”半晌，又道：“你搶了人傢什麼東西，還不快拿出來，然後帶著東西和禮物，去找人家賠罪！！”

    賈赦拿出扇子，但是還有些哼哼唧唧的捨不得。

    賈母見了，罵道：“不長腦子的玩意兒！是那幾把破扇子重要，還是你的命重要？！”

    賈赦有些不在乎的笑道：“母親！真的有這麼嚴重嗎？！”

    “有這麼嚴重嗎？！”賈母冷笑：“你聽不出來嗎？人家來下最後通牒了！你一個人作死不要緊，不要連累了整個賈家！！——我再給你一天時間。等門口的護衛走了，你現在立即馬上給我出去，向人家苦主賠罪！人家苦主要是不原諒你，你就不要回來了！找個地方吊死，也省的禍害了賈家！！”

    “母、母親！”賈赦被嚇到了，他一把抱住了賈母的腿：“母親！你真的忍心看兒子去死嗎？！”

    賈母用柺杖使勁兒戳著地面道：“我就是因為不忍心看你去死，所以纔給你指的這條明路！！你要是不願意，我回頭就去找珍哥兒，叫他從族譜裡，除了你的名字！省的你帶累賈家！！”

    ——族譜除名，那是古代相當嚴重的事情了。

    賈赦立馬慫了：“我去……等會兒他們走了，我立馬就去……”

    賈母這才放心的把頭扭回來。

    半晌，又喃喃道：“看來日後，還得叫他們再對慕哥兒更加恭謹些纔是……”

    …………

    怡紅院的人都很慌。

    碧痕偷偷拉著春燕几個，驚慌的哭道：“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春燕哭著搖頭：“我也不知道……”

    這時，她們看見麝月被人帶了進來。

    碧痕她們想上去問，但是又怕那些臉如黑炭的官兵。

    到時麝月看見了她們，輕輕對她們搖了搖手。

    碧痕等這才微微放心。

    麝月指著裏邊道：“諸位大人，請跟我來。雜物間在這邊。”

    有了她的指引，林慕帶著人，很快從怡紅院的雜物間裡，翻出來了衣服首飾。

    麝月指證道：“就是這些！”

    跟著她的章院判、張李等兩位太醫也上去檢視之後，對她點頭：“就是這些！”

    林慕點點頭，叫旁邊的人把做些物證收起來之後，又問道：“你之前說，薛家的姑娘還往這裏送過一些燕窩之類的東西。——那些燕窩呢？”

    麝月趕緊道：“在西邊的那個雜物間。”

    這時，碧痕似乎要張口說話，但是不知為何，又吞了下去。

    林慕眼睛多尖：“碧痕？你有什麼話要說？！”

    碧痕趕緊搖頭：“奴、奴婢沒話說！”

    林慕知道她是害怕，所以笑道：“怎麼？我纔出去多久，你們這院子裡的人，就都不認識我了？！”

    碧痕還是熟悉這個笑著的林慕，見狀不由放下些心，她哭道：“林侯爺……這是、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林慕安慰道：“這些都與你們無關……你就告訴我，那個燕窩是怎麼了嗎？”

    碧痕吃驚，想要搖頭。

    林慕道：“碧痕，這是大事。你可千萬不要在這個上面說謊！不然別說我，就是賈家也保不住你！——你知道那些燕窩涉嫌什麼嗎？！”

    碧痕小聲問：“涉嫌什麼？”

    林慕冷聲道：“那可是涉嫌謀害皇上！你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碧痕嚇得連忙搖手：“跟我無關！跟我無關！！”

    林慕柔下面孔，問道：“碧痕，我知道跟你沒有關係。你就告訴我，那些燕窩是怎麼了？是被你扔了？吃了？還是送人了？”

    一邊說，林慕一邊小心的觀察著碧痕的表情。

    看到碧痕的反應，林慕心裏有數了：“你送給誰了？！”

    碧痕有些瑟瑟，她不敢說。

    林慕嚇唬她道：“你確定不說嗎？！——這可是刺客的罪名，要誅九族的！你不說，那可就是包庇！”

    碧痕慌道：“我什麼都不知道！那天，姑娘說了，這些東西誰要誰就拿去。正好，那天二姑娘身體不舒服，就想吃一口燕窩。廚房裏沒有，她也不敢要。所以她的丫頭就過來找我們要。我想著，那個燕窩放著也是放著。所以……所以我就翻出來一部分給她了……”

    林慕立即一邊吩咐人跟著麝月找留下的那部分燕窩，一邊帶著人親自前往紫菱州。

    ……

    紫菱州。

    迎春咳嗽的都不行了。

    林慕帶著人過去的時候，整個綴錦樓上下，都在哭。不知道的，還以為迎春人已經沒了呢。

    林慕一開始都被唬住了：“二姐姐……沒了？！”

    繡橘哭著道：“還沒有……只是、只是也差不多了……”

    林慕忙帶著章院判進去。

    章院判進去之後判定：“就是中毒了。”

    林慕問道：“還能救嗎？”

    章院判摸了摸脈，搖頭道：“不好判斷，最好讓下官看這位姑娘玉面一眼。”

    林慕想了想，給了繡橘一個眼神。繡橘忙把帳子輕輕拉開：“大人請看。”

    章院判看了一眼，判定：“還好！毒性看來尚未入五臟六腑，可以救。”

    林慕拱手：“那就有勞章院判了！”

    章院判躬身：“侯爺言重了。”

    ……

    留下章院判開藥，林慕帶著搜到的證物，先回了刑部。

    有人稟報：“侯爺，我們帶著太醫，去各個當鋪查了。賈家最近當的東西里，沒有我們要找的贓物。”

    林慕點頭：“辛苦諸位了！”

    下屬忙賠笑道：“侯爺這話說的……為侯爺辦事，怎麼能叫辛苦呢？！”

    林慕感嘆道：“是啊！那應該叫命苦。”

    下屬：“……”

    林慕笑著拍拍他肩膀：“開玩笑的！——吩咐下去，準備升堂，提審薛氏母女！”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