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娜爾罕哭的很難過，但侯暮白還是頭也不回的走了。洛笙很理解他的選擇，自己媳婦哭的眼周全紅了，眼淚鼻涕一起往下掉，洛笙哪怕一直在旁邊陪著她哄著她，她沒出聲了，但雙肩不斷哆嗦、隱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的模樣實在是太過可憐。

    如果侯暮白回一次頭，想必他就沒有勇氣離開了。

    天邊既白，大家大半晚上都沒好好休息，其實很需要睡一覺養養神，但娜爾罕顯然完全睡不著，哭得太厲害了，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有一點點呆滯。

    洛笙爲了安慰她，自己也說得嗓子有些發澀了，只有金玉蓮精神頭還是好的，她見洛凡站在視窗，吹鬍子瞪眼不知道擺出什麼奇怪表情，便匆匆走過去。

    “她們倆在裡頭做什麼呢？”洛凡以為是在著急蘇御：“蘇御這人還是有點真本事的，他應該沒死，只是暫時和咱們聯絡不上而已，你幫我勸勸我妹妹吧。”

    他看不懂的是，這個五官長得和自己人截然不同的年輕女人，為啥和洛笙抱在一塊兒哭？看她衣飾華貴，該不會是蘇御的外室吧？如果蘇御敢對不起他們的小妹，那他可以考慮死在外面不要回來了。

    金玉蓮低聲說：“不是的，事情很複雜，我一時半會說不清楚。”

    洛凡狐疑地揚揚眉。

    “我們都餓了，你去城東買點早飯回來吧，要撿著有意思的買來。”

    結果沒過多久，洛凡臉色不太好回來了，手裏只有幾個梅菜餅：“我倒是想買來著，現在京城裏頭家家戶戶的都不開店做生意了。我敲門去問——”

    他可不是簡單的敲門，而是重重捶門，讓店主一家以為進來了賊寇。

    “他們和我解釋，現在不敢做生意了。怕到時候戰亂鬧饑荒，這點食物自己都不夠吃。聽說京城裏頭的米價已經翻了三倍，有的人買了米並不吃，悄悄埋起來藏著。”

    洛凡的聲音並不小，洛笙也聽見了，娜爾罕公主哭了大半宿，眼淚也差不多哭幹了。

    “我那兒還有一些——”

    洛笙擺擺手：“並不必。哥哥你放心，我剛聽說這個訊息，已經命人悄悄採購了足量的米麪，也藏得好好呢。”

    *

    京城裏的細微變化讓人心中更加生出一分對未來的恐懼。

    而皇宮裏的氣氛自然也變得緊張起來。楚小珊這兩日一直去楚瑤身邊陪她，她發現姐姐的心神不寧，晚上更難入睡，最近皇帝更多召胡十七娘侍寢，她們姐妹倆倒是閒下來，楚小珊陪著姐姐同牀睡了一晚上，發現她果然一夜頂多能睡著一兩個時辰算多，其他時間都是迷迷糊糊，亂夢不斷的。

    她做噩夢醒來時，鬢髮被冷汗染得溼漉漉，宛如沾滿了水霧的烏雲，她惶恐的臉色讓楚小珊也越發不安起來。

    “我最近這些日子，常常在想——”

    既然睡不著，楚小珊披上長衣，親自去撥亮了燈花，又給姐姐倒了一杯丁香茶喝了，楚瑤低聲說：“常想著，我是不是做錯了一件事，我不該讓你入宮來的。”

    楚小珊一怔：“姐姐，我其實沒有怪你。”

    入宮前她當然不願意，甚至一直在懷念那個遠走消失的男人，但慢慢的她也想明白了，不過是一點波折而已，他便消失不見，想必是真的害怕了。

    人生中的風雨又怎會只有這些？只要遇上了，他就立刻走了不成？

    楚瑤說：“我擔心事情會發展到不可收拾的程度。所以，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你答應我一件事。”

    “真會……！？”聽姐姐說完，楚小珊已經是冷汗淋漓。

    “這事兒說不準會發生呢。”楚瑤幽幽說：“剛入宮的時候，我是被秦王，也就是今上稀裏糊塗送進來的。什麼都不明白，所以我便不斷的去看藏書閣裡的書。我想，這個世上不止一個人知道，前朝和本朝的皇宮共有一座，而前朝皇帝代代相傳，在這宮殿的某一個地方，有一處密道，一旦皇帝遇到圍城之類的大災難，便從密道逃命，同時密道里藏有大筆的寶藏，能夠協助他召集軍馬，重開大業。”

    楚小珊似懂非懂地看著楚瑤。

    “所以，這個皇宮看似固若金湯，其實有一條可往城外的密道。”

    “姐姐你的意思是，你知道密道在哪裏嗎？”

    楚瑤苦笑：“我當然不知道，關於密道的說法，在不少民間故事和前朝的史書中都偶有記載，但不會有地點的詳細說明，我的意思是，萬一有人知道密道的位置，完全可以繞過外城固若金湯的防守，直接進到皇宮內部。”

    楚小珊身上汗毛凜起：“直接進來？”

    她猝然看向黑沉沉的宮殿深處，似乎那無邊的黑暗裡，已經隱藏了可怕的兇獸。

    “說不準，我只是自己擔心。”

    “你為何不和皇上說呢？”

    “你覺得皇上不知道嗎？我聽說，皇上登基前，曾殺了樣式雷的一家，拿走了很多文書。但他應該是不知道密道具體在哪兒。”

    “姐姐，你為何這麼肯定？”

    “並不肯定，不過猜測，皇上登基後，只對皇宮內大興土木，又是新建了你們可以住的宮殿，又是新建了觀星臺，又說賞花不便，重新開了一片花園，甚至還說要把這裏和宮外的皇家寺廟以覆道相連。這些工程，我冷眼旁觀著，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並沒有集中在一個方向開，想必皇上想借用這個機會，找到密道，但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該從哪裏下手吧。”

    楚小珊一直覺得楚瑤姐姐容貌美麗，又嫻雅懂事，所以皇帝纔會喜歡她。

    這一瞬，她突然意識到，姐姐果然厲害。

    “如果我最擔心的事兒真的發生了，你別的任何事情都不必做。”楚瑤緊緊摟著她，在她耳邊低聲說：“我告訴你的方法，你帶著我兒子好好躲著，等瞅準空子，他們從什麼地方進來，你就原樣從哪裏出去。”

    所謂狡兔三窟，楚瑤早給弟妹準備好了備選方案。

    “姐姐，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