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紅燭高照
裴清為表示自己對蘇御的誠意,親自在門口迎接。
平常人來訪,他可都懶怠出來的,便見到昏黃的月色宛如一枚銅錢,周遭都是一圈兒潤潤的光,那夜色幽藍,除了王府這一帶點著燈火,其他的民宅很多早早熄燈休息了,萬籟俱寂,只有屋頂黑瓦泛着黑魚似的一溜光,而那烏黑的馬車便融入夜色裡一樣,從不遠處駕了過來。
爺們兒外出,帶個把小廝在一旁殷勤伺候,甚至有個把清秀小廝從旁服侍,有主母善妒又或者不方便找別人的時候,用這小廝瀉火也是多的。
但蘇御對這個小廝卻格外的慎重。
他本人先一撩起袍角,從馬車上一躍而下,而後轉過身,衝馬車裏頭伸出手。
而後,裴清便看到一雙纖細如玉的手將簾子分開,接著看到滿頭烏油油的好頭髮,小廝低著頭往外走,蘇御攙著手腕助力,讓這身形纖弱的小廝從馬車上一躍而下。
那一頭烏油油的好頭髮,結了條長長的辮子,髮辮在空中一甩,真是個怪好看的弧度。
蘇御這才負手於身後,轉身往王府的門簷下看過來,裴清眼尖,一眼看出,他左手負在背後,指不定那清秀小廝悄悄握著他的手呢。
裴清有些吃驚,眯著眼看了蘇御好一會兒,等蘇御走到三級臺階之下,朝他一拱手,裴清才突然笑了。
他認出這小廝是誰,只是點點頭。
兩人寒暄數句,裴清主動和蘇御攜手往裏頭走,一旁的婢女躬身提著燈籠,那明亮的火光照亮了長廊一側的花圃,此時海棠花開得正豔,花樹上擎著的豔麗花瓣在風中瑟瑟發抖,宛如不勝晚風的美人一般。
到了宴席上,六王已經等在這兒了,見到蘇御和身後的小廝,也是哈哈笑:“早知你會把她帶來,我就把家裏的食材準備好,一樣都不讓廚子動了!”
這小廝當然是洛笙扮的。
蘇御知道六王上回在宮裏頭和洛笙重逢,也幫了他們不少忙,且私心想,六王和裴清之間的事兒,在世家圈子裏,還真不是秘密。
他們這樣放誕形骸,其實在貴族中,實在是太過少見。
很多人對此不以為然。覺得男人玩兒個兔兒爺原本不是事兒,把正妻娶了,後代子嗣誕育了,也就算上對得起祖宗,下對得起父母,其他的事兒愛怎麼玩兒就怎麼玩兒,誰管他們?
另一遭,去找兔兒爺可以,可是要躺在別人身下當這個兔兒爺,也是十分丟人現眼的。
裴清一身蜜緞肉,長相十分英俊,這幫子貴族其實私下裏也是窮極無聊,總覺得裴清這副長相身材,和傳統的兔兒爺差異巨大,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真是躺下頭的那位。
可六王雖清雋文雅,身形又瘦弱翩躚,飄飄然有神仙之姿,但他的出身又太過高貴,要是本著不侮辱皇室,他更加不可能躺在底下了。
甚至有好事的人開玩笑說,那就側躺著,誰也不在下頭。這樣的玩笑話開得多了,蘇御聽到也不少。
蘇御倒不至於那麼長舌八卦,他只是覺得這兩個人居然會認認真真,關上門當夫妻,那麼,哪怕他妻子洛笙是個天仙,他們也絕對不會對洛笙有別的念頭。
所以洛笙想跟著他出來,蘇御自然是同意了。
洛笙也落落大方笑了:“王爺說笑,只要你想嘗我的手藝,隨時我都願意下廚的。說來,我也偶爾會手癢呢!”
他們紛紛落座,一時間觥籌交錯,都是不拘禮的人,沒過多久,便把話題開啟了,上下五千年都是談資,眾人都聊得極有興味。
蘇御甚至和裴清還盡興比試劍招。
六王命令婢女將地面上全部鋪滿蠟燭,鮮紅色的燭火跳動著,他們雙方各守著自己的半弧打鬥,如果誰率先把對方身後的蠟燭給削滅了,誰就勝了。
這樣比試,自然是避免劍招比試中,一不小心失手把人給傷了。
誰知這樣確實更添了許多雅緻。洛笙心想,這可是難以描述的美景,當年在現代生活,看武俠電視劇吊威亞,也沒有吊出這樣效果來的。
雙方的長劍都異常鋒利,宛如兩泓秋水,在燈下盈盈生輝。
而他們彼此劍招對走,寬袍如大鵬展翅,似白鳥凌風,真是說不出的優美好看。
等到最後,還是蘇御更勝一籌,率先將對方的紅燭全部熄滅,自己這一方,還有一半的燭火隨著劍鋒流動飄曳,六王起身說:“我家的海棠花開了,不如我們秉燭夜遊,去欣賞一番美景,也不負今年的花期。”
洛笙也笑著拍手:“蘇東坡說了,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有意思!”
他們兩對情侶,站在遊廊邊從容看去,種種海棠花果然是百媚千姿,在風中花瓣搖動,而鮮紅的火焰給它們的顏色更添了一層生動流轉的嬌豔。
“你妹子真好了嗎?”六王這兩天也有些苦夏,精神並不好。
“好多了,這小妮子真是命大。”
六王搖頭說:“可算不上命大,她得這個病也是莫名而來,平時不是健康得很?”
裴清也是納悶:“是啊,平時她健康得我看著能去軍營裡打鐵!”
洛笙聽得是連連搖頭,哪怕裴清不那麼直男,可他的性格也是個死直男,誰家妹子聽哥哥說自己健康到能去打鐵,能高興得起來啊?
裴清繼續說:“誰知突然就病了,一天天瘦弱下來。我還在擔心著呢,我那個便宜妹夫去照顧了一天,突然就好了。又一天比一天能吃能喝,我看得送她幾件新衣裳,舊的說不定這樣一口氣補下去,也都穿不得了!
六王說:“能康復就好,身子骨沒事兒是最重要的。你就別再嘲諷你妹妹了。”
裴清一愣:“我嘲諷她?我那句話嘲諷她了?”
洛笙心說,您每一句都不好聽,希望您和您妹妹說話的時候,儘可能——算了,沒可能,不說話吧還是。
六王又有幾分疑惑:“其實,一個人怎麼會突然病了,又突然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