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貓耍耗子
周萌的膽子其實甚小,這些天呆在蘇宅裡,早就已經嚇得六神無主了。但她也知道,自己這臉面是徹底丟盡了,如今又拋頭露面的在公堂現身,與其當週萌,不如當自己是劉京娘,反而能夠過了心裏這道坎兒。
她一口咬定之後,蘇澈之心裏頭也略微鬆快了一些。
侯暮白這一生,倒真沒遇到過如此棘手的事情,一個女子的身份居然定不下來。
他命人將周氏父子請過來認人,周父和周琦倒是很配合,二話不說匆匆趕來京兆府,誰知這兩位也是妙人,一個裝看不見公堂之上有一個大活人,另一個直看了一眼,便立刻說不是,不知道這是哪家的小姐。
蘇澈之本就是肆意妄為的脾氣,從小就是這般肆無忌憚,年紀大了脾氣只是更壞了,並沒有半點收斂的意思,一看自己這邊佔據上峰,立刻跳起腳拍著桌子叫侯暮白從官位上滾下來!
這話說的是極過分了,哪怕是周氏父子這樣很厭憎侯暮白的人,聽了也是側目而視。
侯暮白倒也無所謂,竟然真的從官位上走了下來,徐徐走到蘇澈之的面前,淡淡一笑說:“我現在下來了。你又能如何?”
蘇澈之一愣,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侯暮白緩緩往後退,又回到官位上坐下:“我又坐回來了,我想坐就坐,想下就下,憑我高興!”
這話把蘇澈之給氣的,鼻孔就跟牛鼻子一樣往外撒氣了。
蘇澈之冷笑說:“你若再這樣亂判案,我怕你能下來,就是不能上去。”
侯暮白只是冷笑。
而周萌站在一旁,心頭卻生出幾分寒意,她原已經知道自己如今的狀況,根本不可能和父母兄長再相認,而且之前狀況不佳時,親人們也並沒有伸出援手,可她總有一點荒謬的念想,覺得家人悄悄的會為她流淚,會後悔沒有出手幫她,他們肯定每天都生活在悔恨裡。
方纔侯暮白髮話說要請周家人過來認人時,周萌心裏頭便是咯噔一下,又是緊張害怕,竟又有一點期待。
這段暗無天日的生活,她已經過膩味了,她好想念外面的陽光,想念爹孃和哥哥,也想念蘇御。
誰知道父兄到來,只是徹底擊碎了她的妄想,他們是真的不認她了。
侯暮白在蘇澈之的挑釁下,似乎是一點也不生氣,他招了招手,似乎準備很久的人終於到齊了,魚貫而入,走進大堂裡。
周萌一怔,這一群人都是年輕女子,和她一樣十八九歲的年紀,生的也都差不多,清秀可人的模樣,連打扮也和她今日的差不都,都是水碧色的衫子和白綾長裙,乍一看,倒像是十幾個同胞姐妹似的。
這群人進來後,嫋嫋婷婷站成一列,其中一人伸出素手,往周萌手腕上一抓,將她也拽進少女的佇列裡。
周萌根本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甚至還怪新鮮,左看看,右看看。
周琦的臉色卻沉了下來,他欲言又止地望著周萌,自己的傻妹子渾渾噩噩,渾然不知大難臨頭,災難將至了。
果然,沒多久,兩個衙役帶著兩個男人走了進來,這兩個人一看就沒見過什麼市面,一進公堂立刻蒙了。
蘇澈之也是一臉懵,心說這京兆尹的衙門是菜市場嗎?人一個接一個往裏頭帶。
蘇澈之還想問問到底怎麼回事,已經有兩個衙役一左一右站在他面前,看樣子,只要他輕舉妄動,或者想胡說八道什麼話,就會立刻去捂住他的嘴巴。
兩個打扮得土氣的男人探頭探腦看了看,侯暮白一揮手,說:“你們認人吧。”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著面前十幾個少女,頓時蒙了。
周萌終於反應過來了,她腦子再笨,也不至於完全猜不到,這兩個人,想必是劉京娘真正的父兄。
而侯暮白讓他們認人,自然是讓他們認,到底誰纔是所謂的京郊小戶人家的少女“劉京娘”。別說蘇澈之辦事沒這麼周全,根本沒讓周萌和劉京孃的父兄見過麵——本來事兒就沒有完全辦妥,哪怕他們匆匆見過一面,如今這麼多相貌身高相仿的少女站在一起,只有一兩面之緣的人,誰能把周萌認出來呢?
可若是真正的妹子劉京娘,哪怕站在一千個少女裡,她的親人也不會認錯人的。
周萌還想表現出特殊的表情來,誰知侯暮白拍了拍巴掌,眾少女便緩緩移動身體,給兩個男人一個側面。
周萌不肯動,站在她後方的女子便低聲淺笑:“姑娘,你要是不肯動,我覺得大人一定會好好罰你的。”
周萌沒想到的是,哪怕這一回矇混過關了,劉京孃的屍體其實剛下葬,她就是京郊人士,又是小戶人家女子,常常拋頭露面的,認識她的人很多。
侯暮白又怎麼可能找不出確認她身份的方法?
說白了,剛纔也不過是侯暮白貓耍耗子一般鬧着玩兒。
這兩個男人果然迷茫了,根本認不出自己的親人劉京娘。
侯暮白再次從座位上走下來,緩緩說:“你們可要想清楚,要麼在本官面前把何人找你們買戶籍資料的事情都交代了,你們不過是因財帛誘惑而動心的人罷了。並不是什麼真正的壞人。本官也會放你們一碼。”
他走到兩人面前,目如寒星盯著他們,冷聲說:“可你們若是胡言亂語,試圖混淆視聽,擾亂本官的視線,哼,本官就要讓你們知道,當一個刁民付出的代價!”
他最後一句話說的聲震耳膜,兩個男人都嚇得搖搖晃晃的,終於撲倒在地,大聲磕頭求饒:“大人啊,真的不關我的事兒,我的女兒/妹子劉京娘前不久病死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大閨女就這麼死了,我們心裏頭不知道多難受啊!”
“那你們對本官說,這些人裡,到底有沒有劉京娘!?”
“沒有沒有,我女兒/妹子在棺材裏躺著呢,已經入土為安了,又怎麼會跑到公堂上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