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瑤正在用晚飯，小宮女試吃了，那隻雪白的獅子貓又就著單獨給它準備的赤金勺子喝了兩口燕窩粥，吃了一條炸黃花魚，楚瑤等了半個時辰，見人和貓都完好，這才緩緩地吃了起來。

    她過去不過是個婢女，名門淑女的行為舉止並沒有人能教授她，跟著秦王的時候，秦王也不過是沉溺於她的美色，並沒有讓她從一個鄉野婢女洗脫鄉土之氣，登上大雅之堂的意思。

    可楚瑤是個有大志向的人，在宮裏專門找了一位極嚴厲的嬤嬤，私下裏每天教她練規矩，多則兩個時辰，少則一個時辰。

    太子事多，並不能經常來看她，可每次來探望楚瑤，都發現她的言行舉止和過去迥異，甚至有脫胎換骨之嫌。

    那種從骨子裏暈染出來的高華氣度，讓她不像是從外面找回來的，竟像是從小就在宮廷裡接受嚴苛教育長大的真正的公主殿下。

    那位宮中的教養嬤嬤私下也很佩服楚瑤，這少女的意志力實在驚人。直到她肚子漸漸大了，實在是不方便繼續練習，才終於作罷。

    “多謝嬤嬤教我，有道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您是女子，我又喪母，我把您當我親孃來孝敬可好啊？”

    楚瑤一邊說，一邊封了裝有五個小金元寶的紅包給嬤嬤。

    “這怎麼行？”嬤嬤受寵若驚。

    楚瑤牽著她的手，把紅包塞進她的袖子裡，笑容天真而誠懇：“嬤嬤不收，我就要難過了。嬤嬤不願意疼疼我嗎？”

    這位宮中的女官已經做到了很高的位置，之前來教授楚瑤規矩，不過是想攢點賞錢，將來離宮的時候，多一點錢財傍身。畢竟她一輩子沒嫁人也沒後代，而自己家鄉里的親朋也因幾十年不見，連音訊都沒了。

    楚瑤這話一說，嬤嬤感動得熱淚盈眶，摸了摸楚瑤的頭說：“既然姑娘你不嫌棄我，我一定好好助你。”

    楚瑤慢慢在宮裏頭收羅了不少得力助手，慢慢喝粥的時候，小宮女回來了，她細細把幾個皇子的情況都說了，楚瑤便出神地聽著。

    “馬上要過年了吧？”聽完，她突然問了一句。

    小宮女一怔，想了一想說：“姑娘，今年過年晚，不過也快了。”

    過年的時候，想必會有一些機會。而且等到春節前後，自己也就要生產了。到底該怎麼做，楚瑤還在猶豫，是不是等自己生完孩子，看看孩子的狀況再定奪。

    譬如她若生了一個健康的男胎，那三個皇子都沒有留存的必要。

    可她若是生了一個女兒，甚至是個死嬰——對於任何可能出現的不良後果，楚瑤都不會避諱，她會一一考慮到。

    如果是最壞的後果，她就要留下一個皇子，讓這個皇子到自己的身邊來。目前來看，她最看得上的，反而是三皇子。

    一想到那雙黑盈盈的，怯生生的眼睛，楚瑤就覺得不錯。

    “辛苦你了。”楚瑤笑意盈盈對小宮女說，順手將手上戴著的紅寶石金釧從臂上褪下來，親自戴到小宮女的手腕上。

    小宮女驚喜交加：“姑娘，這怎麼行？太貴重了。”

    楚瑤笑著說：“你把翡翠手鐲送了人，我當然要再給你一個。”

    要收買人，就不能手太緊，摳摳搜搜的不像樣子，也很難讓人死心塌地跟著她幹。畢竟她在這宮裏頭完全沒有根基，這些小內監小宮女就是她的手和腳，耳和眼，能幫她去做更多的事情，打探更多的訊息。

    “我吃飽了，這些小菜和粥，還有這幾樣點心都沒動過。你知道三皇子住在哪裏，給他送過去吧。那孩子瘦的跟什麼似的，怪可憐的。”

    “誰瘦了，怪可憐的？”正在說話，皇帝抬腳進屋來，這屋子因地龍燒得熱，水果香花不斷，皇帝也挺喜歡過來坐坐。

    楚瑤微微一怔，將這件事裏外飛快想了一遍，便和盤托出：“妾前幾日無意看到一個孩子進來，長得很可愛，問了才知道原來是皇上您的兒子，三皇子殿下。妾很喜歡他，所以就自作主張把食物送一些給他吃。”

    說著，她自己拾起一個蝴蝶酥，張嘴吃了一半，把剩下一半往皇上口邊湊去。

    “這東西又甜又脆，皇上您試試？”

    皇帝嘴一張，嚼了吃了，說：“確實太甜了，不能多吃。”

    楚瑤一笑說：“是啊，妾覺得更適合小孩子吃。”說著，她叮囑小宮女：“速去速回，晚了宮門都上鑰，你就在永巷裏對付一夜吧。”

    小宮女也很擅湊趣兒，笑著說：“娘娘喜歡三皇子，好幾次讓奴婢們送銀絲炭，送書籍過去，還讓小廚房做了宵夜送去，偏巧都是晚上，好多次奴婢都懸心呢，要是回不來，真得凍一宿了。”

    皇帝深深看了楚瑤一眼。太子妃跟著他這麼久，從來沒有主動關照過他的幾個兒女。

    這也是皇帝不想確立太子妃孫芸韻為皇后的關係，中宮之主母儀天下，對性情人品的要求極高，偌大後宮，都由中宮管束。

    若讓孫芸韻長期管，非鬧出亂子不成。

    楚瑤年紀雖小，卻有一顆善心。三皇子皇帝自己都看不上，覺得畏畏縮縮不成樣子，完全不像個皇子。

    “難為你還點選著老三，這孩子……跟他娘一樣。”這話沒有一個髒字，但是話裡話外的意思就很明白了。因為不喜歡三皇子的娘，連帶著嫌棄三皇子。

    楚瑤卻勸皇帝：“三皇子年紀還小著呢，等他大一點，進學後，肯定會變一個樣子的。”

    皇帝說：“但願如此。”

    小宮女將這些話都記下來，少不得將來有機會要悄悄和三皇子講。自家姑娘把三皇子當個寶，她悄悄幫三皇子說話，自然要讓這孩子知道，感恩。

    *

    洛笙坐在桌邊，一邊看醫書，一邊蹙眉想方子。

    那姓雷的婦人病情極重，所以她每一步治療都要分外小心。

    她正在出神，突然秦王一身玄色便袍，大約是剛沐浴了，一身的澡豆香膏香氣，就這麼大咧咧直接走了進來。

    “王爺？”

    您怎麼又來了？她有點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