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所有人都聚齊了，下一步往哪裏去，五人一鳥組出現了一些爭執。

    洛笙倒是無所謂，她笑盈盈說：“既然大家都脫險了，我們就回家去吧，我不喜歡京城。”

    從她來到京城起，美妙的春天和夏天似乎就遠離了她。這座六朝古都蒙在一層陰雨裡，隨著雨聲，天氣一天比一天寒冷。

    這會兒山洞外雨小了一些，蘇御和蘇半仙出去撿了很多柴火回來，而大白撲閃著翅膀也出去，過了一會兒就叼一條魚進來，過一會兒就叼一條魚回來。

    它仔仔細細把魚放在地上，跟巡檢閱兵似的繞著幾個人走一圈，再低頭看看地上的魚，嘎嘎叫兩聲，鳥冠宛如紅寶石般閃爍。

    看起來好像在說，哎呀哎呀，你們這些愚蠢的人類，都沒有飯吃，還得我大白出去忙活養活你們。

    它叫了兩聲，昂揚著細長的脖子出去，又叼了幾條魚進來，每人一條。

    等把愚蠢人類的晚餐準備好，它自己才快活地吃了好幾條小魚。

    洛笙咯咯笑起來，摸了摸大白的腦袋，說：“你好厲害，比他們所有人都厲害。”

    大白吃飽了，昂著腦袋嘎嘎叫了兩聲，很自在地享受洛笙的讚美。

    “可是我們沒有零食吃……”

    見幾個人都納悶看著她，洛笙解釋：“零食就是零嘴兒。”

    大白側頭看看她，點點腦袋又出去了。

    蘇半仙苦著臉說：“你不要以為它是個好東西，你等著瞧吧！”人不如鶴，蘇半仙這個弟子心裏頭可不舒服。

    果然，大白過了一會兒又蹦躂回來，腦袋往地上一甩，好幾條蠕動的蚯蚓落地。

    洛笙目瞪口呆，苗小小嚇得連連後退，手捂著嘴不敢出聲。

    “我就說吧，它喜歡的零食有多好？”

    洛笙倒不害怕，學醫的人，腦子裏有一根敏感的神經，早就在學習的途中被掐死了。

    只是蚯蚓她實在是吃不慣：“好了，大白，你自己吃吧。乖啊~”

    說著，她纖細雪白的手指又摸了摸大白鮮紅的頭頂。

    “嘎嘎。”大白快活地自己吃了起來。

    篝火總算是升了起來，眾人的臉上都鍍了一層暖意融融的光，洛笙用樹枝子小心把處理好內臟抹了一層鹽巴的魚兒穿好，放在火上烤。沒多久，魚肉的香氣帶著脂香就蔓延開來。

    頭一條魚給苗小小，她是女孩子，之前也吃了不少苦頭。

    她不說，不等於洛笙不知道。

    苗小小吃了一口魚，頓時驚訝得睜大眼：“難怪劉嬤嬤說，洛笙姑娘的廚藝比醫術還高明，真好吃啊！”

    洛笙側頭一笑，說：“那你是怎麼打算的呢？”

    苗小小的眼前閃過勵南城的身影，其實他真的很照顧自己，雖然勵南城面有菜色，高大的身材瘦的跟柴似的，顴骨都瘦高了，但他那張鬍子邋遢的臉上，苗小小偏偏能看出他的五官還是端正英氣的。

    不過自己是死刑犯，被押送去大理寺，勵南城也不能保護自己。

    所以臨走前，他又借了一筆錢，整治了一大桌子的好菜，非要讓苗小小一個人吃掉，他雖然在一旁作陪，卻扶著筷子一口都吃不下。

    “大理寺那邊……洛姑娘你……自己保重……”他知道大理寺的酷刑極是厲害，京兆尹這邊不過是小巫見大巫。

    可他也沒法留住“洛笙”。

    那一晚的酒席就像斷頭飯似的，苗小小硬逼著自己多吃點，差點吃吐了。她一想起勵南城，心頭就浮現悵惘。

    可惜，京城她不敢露面了。

    “我覺得洛笙姑娘說的很有道理，京城沒什麼好的，我們不如離開京城，去找別的地方住下，逍遙快活。”

    洛笙開心地點點頭。

    第二條給腿腳不靈便，受著傷的侯暮白。

    他吃了一口魚肉，將跟著秦王建功立業，自己步步升遷，最後能謀一個配得上洛笙身份地位的官職的妄念放下了。

    就和最初的想法一樣，靜靜陪在洛笙身邊也很好。

    “大小姐去哪裏，我就去哪裏，我就服侍大小姐好了。”

    洛笙搖頭：“我都說過好多次了，我們是朋友，不存在你服侍我。也不要再叫我大小姐了。”

    蘇御瞅著侯暮白的臉色慢慢變紅，心中的危機感非常強烈了。

    第三條當然給年紀大卻對自己很尊重的蘇半仙，蘇徹吃了一口魚，重重點頭。

    他原本是想回到京城去看看的，剛纔給眾人提了一個小建議，他擅長易容之術，若大家害怕真面目回京城，他可以把大家改得親孃都認不出。

    譬如……

    “我完全可以把蘇御打扮成一個姑娘家，漂亮得讓秦王動心。”

    蘇御啐了一口，冷聲說：“你這為老不尊的……說的什麼話？”

    不過吃了這魚，加上昨天的豬蹄，加上在洛宅嘗過的小龍蝦，蘇半仙頓時沉浸在美食的喜悅裡，立刻說：“師父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蘇御頓時沒了胃口，他怔怔看著洛笙，思緒起伏不定。

    他也想跟著洛笙一起，哪怕去天涯海角。

    可他娘還在京城。

    接過魚，他仍舊一聲不吭。

    洛笙很理解他，畢竟他的家在京城，和其他人都不一樣，他的根也在京城。

    她誠懇地說：“蘇御大人，你幫了我很多了。”

    身為朝廷官員，他竟做出劫持要犯的事情。

    雖然他劫走的人是苗小小，可他當時並不知道。

    若不是他救了苗小小，洛笙只能自投羅網，前去認領罪責。

    “我一直很謝謝你，也很高興我認識你這樣一個……正直的大人。等我們安頓好了，我會想法子捎信給你的。將來你有空了，也可以來找我們啊。”

    蘇御仍舊一言不發，深夜雨終於停了，一輪淡月如鉤，照在樹葉上，宛如罩上了一層薄薄的冰霜。

    其他人都睡了，侯暮白一想到此去路途遙遠，終於和蘇御分道揚鑣，心情舒暢，睡得就特別的香甜。

    只有洛笙翻來覆去睡不著，她想回家，又擔心自己畢竟是有罪之身，回家鄉會不會給父兄帶去災難。

    見蘇御還醒著，就坐在他身邊，晚風悽切，她隨口唸了一句柳永的詞：“寒蟬悽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