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都是一樣
侯暮白一聲不吭地躺在峭壁下,咬著牙忍著疼。
洛笙的臉從峭壁邊緣探出來,大聲喊:“小猴兒,你怎麼樣?”
侯暮白說:“大小姐……讓你見笑了,我死不了!”
洛笙忙讓秦王府的人幫忙,把小猴兒給救起來。
其實不從峭壁直接下去,繞道而行走到崖底倒也不難,幾個侍從忙匆匆地跑了過去,沒多久便打起手勢,大聲告訴洛笙,侯暮白腳折了,身上倒是沒事。
蘇半仙讓大白鶴朝那株草藥飛了過去,鳥喙一張,就把血珠花給叼在嘴裏,盤旋著也慢慢落到崖底。
白鶴雖然飛行起來沒那種翱翔九天的能耐,但畢竟有一對大翅膀,張開了盤旋降落並沒有危險。
它似乎知道自己立了功,落地後就朝洛笙得意地叫了起來。
洛笙也跟著剩下的幾個侍從下到崖底,著手幫侯暮白治療腿傷。
她搖頭說:“小猴兒,你下回千萬別這麼馬虎了,我都跟你說了,不必非得下去,是藥材重要還是人重要?這回你不過是跌斷了腿,下回要是把脖子跌折了,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
蘇半仙覺得洛笙師父這嘴還跟半年前一樣伶俐,在一旁微微地笑。
侯暮白知道自己失手了,受傷樣子也難看,只是紅著臉一聲不吭的。
洛笙把血珠花給蘇神醫也看了,說:“蘇先生,你認得這種藥嗎?”
他們倆一老一小都是研究醫術成痴的人,一看到新鮮的藥材,立刻眼珠子都亮了,看著就覺得有趣極了,你一言我一語,把古書裡關於血珠花的記錄滔滔不絕說了出來。
侯暮白雖然腳上疼得厲害,也是條好漢,半個字不說,靜靜躺在一旁聽著。
洛笙又說了一句,立刻想起身邊還有一個病人,忙把血珠花研磨開,給侯暮白的傷口敷上。
侯暮白臉色變了,說:“這麼珍貴的藥材,姑娘怎麼能用在我身上?”
洛笙把他抬起來阻止的爪子一巴掌拍下去,沒好氣說:“我們醫者研究藥材和治療病症,就是爲了救人,難道還要比較個三六九等,誰高貴了誰先治?哪有這種道理?”
她這話一說出口,周遭都靜了靜。
侯暮白是常年跟著她的,知道這一向是她的性子。
感動之餘,心中那股暖流更暖。
而這些秦王府的侍衛們,心中的感覺則大不一樣。
他們從出生開始,受到的訓練和教導,都是他們在關鍵時刻,不惜一命換要保護的貴人的安全。
若和貴人一樣受了傷,醫者肯定會先照顧貴人,他們的死活,只能看身上存的銀子夠不夠買一瓶好藥。
常年累月下來,他們身上都是創傷累累,也早就習慣了。
洛笙這句話,和她素日的舉動,確實在秦王的侍從心中種了一顆種子。
但也不會立刻有什麼改變,畢竟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洛笙給侯暮白敷好藥,仔細用木枝固定好傷患,月亮已經慢慢朝著東移過去了。
蘇半仙一直在打下手,觀察學習洛笙的治療方法。
他的小師父年幼俏麗,卻有一手絕妙的醫術,好多治療方法都和如今大流的治療方式不同,可效果卻好出十倍。
等學完了,蘇半仙才說:“師父,有件事兒,你是不是還不知道啊?”
“什麼事兒?”
*
蘇御終究沒有勇氣投奔秦王府,他轉而去了蔣家莊。
他也當過縣令,前朝名臣判案的故事,蘇御也看了不少。
既然沒人能幫他,他就拼了自己一條命,若洛笙真被處死……他就陪著她一起死好了!
想清楚這一切,蘇御反倒容易多了。
他在蔣家莊裡打聽窈娘生前的事情。害怕打草驚蛇,一個公子哥,特意打扮成貨郎的模樣,買了個擔子,挑了好多村人們喜歡的小玩意兒。
他一邊用撥浪鼓哄小孩子,一邊隨口打聽,裝作好奇聽八卦的模樣,還真聽出了不少事情。
譬如窈娘曾經是名門女,她姓姜。
一聽到姜窈娘,蘇御心中突然出現一個離奇的念頭。
多年前離奇死去的麗妃娘娘,孃家也姓姜的。
她當年犯事兒,算得上數罪齊發,最後沒有一點轉圜的餘地。
父兄貪墨,有宮廷秘辛說她背叛了皇帝,竟和人私通。
還有傳聞,麗妃娘娘當年生下的孩子並非皇帝親子,而是一個孽種,皇帝震怒下,命人將剛出生的嬰兒給摔死了。
當時還在臥榻上的麗妃見到這般慘狀,立刻暈厥,沒過一天就過世了。
這些傳聞是真是假,蘇御並不知道。
村人們得了小玩意,便宜的香膏口脂,對俊俏的賣貨郎便少了很多戒備。
“那兩個老東西心腸壞著呢,因為窈娘生不了兒子,他們就總是折磨窈娘。窈娘那花兒一樣的女孩兒,嫁給了他家沒多久,就憔悴得不成樣子!”
“可不是嗎,我聽說啊,窈娘生產那一天,足足疼了一天一夜,兩個老東西收著窈孃的嫁妝,收著他們兒子的錢,卻不肯請個穩婆過來。咱們村子裏的穩婆多便宜啊,給十個大錢就陪一晚上!他們偏不!他們心疼錢!要我說啊,那個小丫頭開膛剖腹,都是在窈娘死了之後吧,窈娘是活活疼死的!”
蘇御心裏有了譜,但這些村人都只是聽著了,誰也沒見著。
“我知道有一個人必然見著了。這丫頭也是可憐。”
“你說的是蔣慶生的大閨女吧?那倒黴孩子,八九歲了,個頭跟個小猴兒似的。怪可憐的。她一直陪著她娘,不過……咱們好像好多天沒見著大妞兒了!?”
旁邊一人是蔣慶生的鄰居,撇嘴說:“他們倆老傢伙,從來不喜歡大妞兒。現在她娘死了,兩個老東西這不就找到機會了,趕緊的把大妞兒給賣了。大妞兒手頭有一個髮簪,挺精緻的。她說是那晚上救了她弟弟的神仙姐姐給她的禮物,也被那老太太搶走了。臨走的時候,大妞兒哭的不知多傷心呢!”
眾人正說著話,有人一努嘴:“貨郎你看,那不就是蔣家老太婆嗎?”
蘇御一回頭,就看到一個顴骨高聳,面孔焦黃的老太太,穿得破衣爛衫的,懷裏抱著一個襁褓,緩緩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