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笙見那嬤嬤滿腹心事，也有點好奇。

    嬤嬤盯著那宮殿樓宇在夜色中肆意伸展著輪廓，又回頭看了洛笙一眼，突然驚詫地說：“洛姑娘，有沒有人說過，你其實長得很像一個人？”

    洛笙摸摸自己臉蛋，笑了笑：“我長得……像我娘唄。”

    “姑娘，你的娘是誰？”老嬤嬤又問。

    洛笙納悶了，給淑妃看病的時候都沒查戶口，這病都快看好了，老嬤嬤怎地開始查起來？

    “我娘在我很小的視乎就過世了。我並沒有見過她。”

    “姓氏家世都不知道？”

    洛笙搜刮一遍自己的腦袋，搖頭說：“確實不知。”她這個頭腦裡一片空蕩蕩，看來原主也不知道自己的親孃是什麼情況。

    而親爹和三位哥哥，其實也從不提及妻子和孃親的情況。

    但洛父作為一個男權社會的男性，明明家財萬貫，卻從不曾想續絃，只是一個人拉扯四個孩子，洛笙覺得，這身體的原主的親孃，一定是類似黃藥師和馮蘅那樣的神仙眷侶。

    老嬤嬤又看了看洛笙，突然伸手擋住她的下半張臉。

    “光看眉眼，真像啊。”

    洛笙和她心底裏的那個貴人真的很像，不過那位貴人有著過分尖削的下巴，從面相的角度來說，其實是薄福的象徵。而她果然是福薄命短。

    而洛笙雖眉眼和她很像，但下巴圓潤有肉，一看就是福相。這福氣的下巴讓洛笙多了幾分少女嬌憨天真之美，少了女子絕色傾城的豔色，但卻是下半生福氣很厚的相貌呢。

    洛笙好奇地問老嬤嬤，她想到的人是誰，只見老嬤嬤立刻變了臉色，似是極不敢說，極不可說。

    這樣吊人胃口，實在是不厚道。洛笙也不逼問她，其實今晚有機會悄悄溜走，畢竟看著自己的人，並不是秦王府的人，而是宮裏派的內監。

    她若從馬車上跳下來，一路狂奔，等天亮就出城，應該是能逃走的吧？

    但是一想到皇城裏還有一位病人，身上餘毒未清，她就放棄了難得的逃跑機會。

    洛笙一覺睡醒，就看到隔著水榭的一道湖面，在落英繽紛的湖邊，正展放著一面錦褥，而秦王則懶洋洋地帶著楚瑤坐在錦褥上，一旁是美酒佳餚。

    洛笙過去就納悶，為何每次女子依偎在男子懷裏，一定要送上葡萄，她託著腮坐在門邊的廊下，看楚瑤果然用纖指摘了一枚葡萄送到秦王的唇邊。

    秦王卻沒有吃，嘴唇一直閉著，他大概是在家休息的關係，衣襟都沒合攏，半敞著緋紅色的錦袍，露出一截雪白的胸膛。

    他眯著眼，用手中的長箭去投壺。

    一旁的壺裏，已經中了七八隻羽箭。

    古代流行的遊戲不多，投壺是其中之一，洛笙從書裡讀到過，親眼看到投壺的器具，這還是頭一遭。

    秦王黑髮散亂地披在肩上，他有一頭比女人的美髮更加好看的長髮，黑鴉鴉閃著一段流光。

    他眯起狹長的眼睛，拔地而起的高聳鼻樑和鮮紅的嘴唇，顯出一種近乎邪佞的俊美。

    楚瑤大概是想多和秦王親近，便撒嬌也要投壺玩兒，秦王似並不在意，將手裏的羽箭塞到楚瑤的手裏，握著她纖細的手往羽壺裏扔。

    只聽撲通一聲，一枚箭再次投入漆黑的細頸寬肚長壺。

    楚瑤應該是覺得好玩兒，偎著秦王連續投了三四次，結果每一隻羽箭都落在草地裏。

    洛笙一邊嗑瓜子一邊笑，笑聲大概是過分響亮了，終於驚擾到了秦王和楚瑤。

    楚瑤咬著嘴唇，很不甘心地說：“洛姑娘，看我玩兒你笑得很開心，你自己投壺又能投中幾個啊？”

    她原本是喊洛笙大小姐的，但秦王面前，洛笙不過一民女，她就跟著秦王叫洛姑娘了。

    洛笙也不以為意，把手中的瓜子放回彩缸裡，跳起來說：“我若勝了你，又該怎麼說？”

    楚瑤心想，難道連投壺小姐都會嗎？不能夠的，她從沒見洛笙玩兒過投壺。

    洛笙揚起下巴，說：“你怎麼不回答我啊？”

    楚瑤想了一想，摸了摸自己髮髻上的紅寶鳳釵，回顧秦王一眼，怯生生說：“洛姑娘若是贏了，我就把我這隻鳳釵送給你。”

    “身外之物，我不稀罕！”洛笙脆生生地回答。

    楚瑤臉色一變，為難地看著秦王。

    秦王唇邊含笑，冷冷說：“怎麼，你又想讓本王答應你什麼不成？”

    洛笙三步兩步跳到岸邊，笑吟吟說：“正是呢，若我贏了王爺的愛妾，就請王爺答應我第二個請求。”

    她可有三個哥哥呢，給每一個哥哥都討要一個護身符，救命稻草，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秦王哈哈笑道：“怎麼，我的愛妾和你比試，還要我來做東家不成？”

    洛笙咬了咬嘴唇，說：“我不過是和王爺開個玩笑罷了，而且我也說過，將來請王爺應諾的時候，我不會提出任何傷害王爺和有損大義的要求!”

    秦王意有所指地笑道：“好一個玩玩兒，你既然和本王玩兒，本王也必然奉陪了。”

    洛笙沒想到和楚瑤的比試變成了和秦王的比試，她有點膽怯，畢竟上輩子在遊樂場玩兒現代版投壺遊戲，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那時候她打遍遊樂場無敵手，可不等於如今也能無敵手啊。

    “怎麼，你不敢？”秦王突然直起身子，緩緩靠近洛笙。

    他身上龍涎香的氣息強烈地撲了過來，這種名貴的香料過分濃烈，薰得人昏昏沉沉的。

    洛笙一扭脖子，說：“我沒什麼不敢的。”

    壺裏的羽箭重新取出來，一個人一箭地往壺裏投。

    秦王每一隻箭都準確無誤地扔了進去，哪怕他漫不經心，甚至看也沒有仔細看。

    這是自己生平最大的對手，若在遊樂場對決，所有的玩偶都會被秦王贏走的。

    洛笙不甘示弱，也不敢掉以輕心，每一隻箭都隨後投入壺中。

    他們兩個一開始比試，秦王的眼裏就再也沒有自己了。

    楚瑤撫摸著自己的小腹，很不甘心地瞪著洛笙。

    偏偏讓她住在湖邊，若能死在湖裏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