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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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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背後一刀

    三眼手銃握在手裏,冰冷卻令人心安。

    這玩意看起來就跟三支二踢腳綁在一根鐵棍上,有點搞笑,但威力卻是一點不搞笑。

    二十步內能擊穿韃靼騎士的鎖子甲,三十步內射穿身著棉甲和皮甲的衛所官兵,五十步內將不著甲的水匪射個對穿。端的是近戰利器。

    三人趴在地上,阿狗習慣性的趴在土狼的側後,在他倆的身後纔是呂三。

    “大哥,沒聽出什麼動靜,現在該幹啥?”土狼有一手伏地聽聲的本事,可聽了半天,也沒什麼鳥用。

    “船裡必有埋伏,不過不用怕,應該不是針對咱們,可能是周扒皮在伏擊陳海龍的貨船,咱們不過是適逢其會罷了。”

    周扒皮和陳海龍是這一帶兩股最大的私船團伙,爲了爭奪這處碼頭,常年火拼。

    “老大,現在怎麼辦?”阿狗顫聲問道。

    “別出聲,咱們悄悄爬回去,到別處尋一艘小船速速離開。”呂三沉聲回答。

    呂三暗叫晦氣,不過語氣卻是鎮定得很。

    三人蛇一般匍匐著向後退,不過手裏的三眼手銃都是握得緊緊的,稍有風吹草動就能噴出殺人的火光。

    三人雖然都有一身不俗功夫,尤其是呂三,更是少見的好手,卻更加知道,功夫再好,也是抵不過槍子的。

    天見可憐,三人爬了一柱香功夫,終於爬到一片紅樹林範圍裡,這裏長滿了紅樹,紅海欖,秋茄,海蓮,十分茂密。

    三人手腳並用滾進了樹林深處,終於可以長鬆一口氣。

    “我曰他嬢的周扒皮,險些誤傷了爺爺,有朝一日老子當了鎮海總兵,第一個就拿這貨開刀祭海。”土狼罵罵咧咧。

    然而他罵完之後卻是無人迴應,不由一怔,回頭一看,竟是空無一人。

    土狼這一驚非同小可,人呢?

    “老大?狗哥?”土狼小聲呼喚。

    沒有人回答,彷彿黑暗裡隱藏著一隻噬人的怪獸,已經將兩人吞進了肚裏。

    一陣風吹過,紅樹林發出沙沙的響聲,土狼全身竟起了一粒粒雞皮疙瘩。

    這平常時節再平常不過的風聲,此時聽來竟如百鬼起舞,令人毛骨悚然。

    “老大?阿狗?”土狼提高了調門,把老子一個人扔在破樹林,這算什麼?

    沒義氣啊!三人都是發小,這不由得讓土狼想起了小時候的往事。

    三人說好了一起去偷看胖寡婦洗澡,事到臨頭,狗曰的呂三和阿狗就以躲貓貓為名,把他傻傻扔在院子裡,實際上兩人已經跑到胖寡婦家裏了。

    這也是慣例了,凡是有什麼好事要撇開他,三人一準就會玩躲貓貓,毫無例外,土狼從來就能贏過一次。

    幼稚啊,三個都快四十的老男人了,還玩躲貓貓,尼瑪的有意思麼?很有意思麼?

    “狗哥,你狗曰的能不能不要玩了?”土狼自言自語,一邊向着來路摸去。

    “老子殺的人自己都數不過來,還怕鬼,我不怕!”土狼嘴裏碎碎念着,沒辦法,總感覺有人在自己身後呼吸,不說點什麼給自己壯膽,怕是要頂不下去。

    磕磕絆絆地往處摸,一不留神,被腳下什麼東西絆了一下,土狼整個人腳下趔趄,摔了個惡狗撲食。

    不過並沒有受傷,似乎有哪裏不對勁,好象摔在什麼軟綿綿的東西上面,似乎還有溫度。

    是什麼鬼東西,長蟲還是野狗?

    土狼一個激靈,猛地將手銃對準了地上那東西,同時一隻手顫抖地摸出火摺子。

    是那種上好的火摺子,迎風一晃即燃。

    火光乍現,土狼自己都嚇了一跳,是一個人的身體。

    土狼看到一雙絕望的眼睛正瞪著自己,認真一看,不禁又驚又喜。

    這地上躺在絆了自己一跤的人不是老大呂三還能有誰?

    終於找到人了,土狼內心充滿了喜悅,從小到大,凡是玩躲貓貓一類的遊戲,自己從來就沒贏過,天見可憐,自己終於贏了一次。

    這說明什麼?說明自己智力見長。

    再也不是兩人口裏的頭腦簡單,只用下半身考慮問題的牲口了。

    沒看到老大絕望的眼神麼?他定是想不到自己竟然如此長進,懊悔不已吧?

    土狼有這麼一瞬間,覺得自己簡直太英明神武了,連老大都贏了,這天下之大,還有什麼能難得了自己的!

    人太過高興,就容易上頭,土狼現在就覺得腦子有點沉,身子似乎乏力得緊,不過不要緊,重要的是自己贏了,咧嘴一笑,土狼得意洋洋地說道:“老大,這次是我贏了!”

    話剛說完,整個人就栽倒在了呂三身邊,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呂三,卻是已說不出話來。

    土狼搞不清這是什麼狀況,自己明明清醒得緊,偏偏就是動彈不得,似是傳說中的鬼上身,明明意識清楚,就是身子控制不了。

    火摺子滾落在身邊,發出微弱的紅光,這點火光在平時算不了什麼,然而此時卻無異於指路明燈,分外的耀眼。

    完了,徹底的完了,看到土狼這傻弊也中了招,沒救了,呂三痛苦地閉上了眼。

    呂三此時的情況比土狼還要嚴重,土狼好歹頂了這麼久毒性才發作,說明下毒的人對他呂三特別照顧,下毒的份量特別的重。

    以呂三的閱歷本事,中毒這盞茶時間,他已經想通了前因後果。

    自己毫無疑問是中毒了,中毒的途經不外乎吃,傷口,接觸,呼吸幾種。

    傳說中的什麼彈指隔空傳毒呂三是不信的。

    但這毒無色無味,能令自己不知不覺中就中了毒卻也是不假。

    而且從中毒的症狀來看,整個人清醒無比,但卻全身麻痺,半根手指都動彈不得。

    以呂三的閱歷,已經想到了自己中的是什麼毒,這隻能是那種劇毒,河豚毒!

    河豚有劇毒,世人皆知!

    河豚肉鮮美無比,乃是人間少有之美味,因此便有不少饕餮是敢於拼死吃河豚的,聽說倭寇那邊便有許多這方面的好手。

    而且這些饕餮還總結出一套怎麼吃河豚的“套餐”,能區分出什麼地方有毒,什麼地方無毒,並且連怎麼處理劇毒之物也琢磨出了一套方法。

    很不幸,呂三就有這樣一位兄弟。

    沒錯,阿狗貪財之外最大的愛好就是貪吃,河豚也正是他的最愛之一,為此還曾專門向倭人請教過的。

    但自己是何時中毒的呢?

    細細想起來,自己從來到烏蓬塢,沒喝過一口水,沒吃過一粒米,唯一碰過的東西就只有最令自己安心的三眼手銃。

    那麼河豚毒當然就是塗在了手銃的握柄之上。

    自己一路握著手銃,毒素就在不知不覺之中滲進了身體裡。

    而且河豚毒的麻痺特性使得人的面板發麻,根本感覺不到毒性滲透,越來越深入,最後積重難返。

    該死,這毒下得當真是天衣無縫!

    把手銃給自己的正是自己的搭檔,從穿開襠褲就一起玩到大的發小,多少次為自己擋過刀的老夥計!

    阿狗……呂三隻覺得被一刀刺進心臟,然後被粗暴地攪動……痛徹心扉!

    想不到啊想不到,自己最終竟然栽在最信任的人手裏。

    “阿……狗!你……”呂三拼出全身的餘力,吼出半句,眼裏似要噴出火來。

    “老大果然還是如此英明神武,什麼事都瞞不過你……嘿嘿,嘿嘿!”

    隨著一聲奸笑,阿狗萎瑣的面孔出現在兩人眼前,他是循著亮光找過來的。

    阿狗端著手銃小心的逼近,他十分謹慎,明知兩人已經中毒動彈不得,卻仍然小心翼翼地用腳將二人的手銃踢到一邊。

    確定了兩人毫無還手之力後,他才摸出繩索給兩人綁上,而且這傢伙用的是獵戶綁野豬的手法,用交叉十字結,將兩人反綁了起來。

    呂三和土狼雙目圓睜,這是他們唯一還用得上力的地方,眼珠幾乎要奪眶而出。

    交叉十字結是他們常用來綁肉票的手法,上下十二個死結釦住四肢關節,環環相扣,縱然掙脫了其中一節,也掙脫不了其餘的繩結。

    就算是一頭大象被綁住,若是沒有外力相助,也絕對會憋屈而死。

    直到將兩人綁成了藝術造型的粽子,阿狗才坐在地上,從懷裏摸出一個扁平的酒瓶,灌了一口,又嘆了一口氣,憂傷地說道:

    “對不起了,老大,人不為已,天誅地滅啊!

    我知道你定要問這是為什麼?

    是什麼寧願讓我拋棄三十幾年的生死交情?

    做出出賣兄弟這種豬狗不如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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