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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一箭三雕啊

    可宋雲初少時貪玩,仰慕江湖俠義,常以一銀色假面行走柔郡,所到處刻一茶盞倒置形狀,叫人猜不到他頭上去。

    淮安公主後來詢問,宋雲初指著茶桌上一杯盞笑曰,唯眼善,無他。

    她在茶樓喝茶,隨手畫了一個倒放的茶杯,便就用了下來,也在那張假面上刻了一個。

    後來年歲大了就不做這樣的事情,柔郡人也就漸漸忘了,只是宋雲初到了大夏,見到這假面和天牢牆上嚴官晴的畫想到了前塵往事,雖未憶起,卻猜到了自己便是那夏帝尋找許久的神秘人。

    按她的想法,要與當時的太子沈星野相交,必定用化名,那化名便是佛名,添上母姓,就是段一燈。

    而這事兒,父親和介子越一定都是知道的,只是瞞著自己,她這番回去,就是想要問個清楚。

    灩江長闊,宋雲初拿出那自南楚帶去大夏的賬本,在下面細細添了一行小字。

    “桃月,與星野遊環罡未半。灩江濤濤,槳聲影動,不及龍車一望。”

    聽雪不見了的事兒並不瞞得住,錦妃說與沈星野時,他在南風不往亭呆坐,皇帝的敏銳直覺讓他意識到不對,當祝南弦趕到時,就看著沈星野拿著一塊雪白的玉如意眉目沉沉地發怒:“宋雲初與你無緣無故,為何要送一塊玉如意給你?”

    祝南弦嚇了一跳,上去攔著沈星野的手:“陛下冷靜,這玉如意又是怎麼回事?”

    原來沈星野隨著錦妃去碎冰殿,卻在博古架上看到了一件陌生的玉器,一問之下是宋雲初送給錦妃的,沈星野登時便發了火,也不知道在氣什麼。

    祝南弦頭疼地想,這人該不是在氣宋雲初送錦妃東西也不肯送自己東西罷?

    他把玉如意輕輕巧巧奪下來放在一邊,負責搜查宮寢的鶴鸞衛正進來,手裏一包油紙包,不曉得裡頭是什麼。

    祝南弦忙道:“什麼東西,呈上來。”

    鶴鸞衛上前一步,手指挑開紙包,只見裡面躺著三四粒紅色小藥丸,沈星野問道:“錦妃,這在你宮中搜出來,什麼東西?”

    錦妃抖了抖身子,霎時間面如金紙,嘴唇蒼白:“這、這是強健宮胎的藥……”

    沈星野想起上次錦妃給自己下藥說要生孩子的事情,突然覺得很蹊蹺,問道:“這東西你從哪裏來的?”

    “聽雪給我的,說是南邊傳過來的秘藥……”她神情恍惚地說。

    沈星野一下子什麼都明自了,他咬牙切齒地笑起來,手指著那藥丸對祝南弦道:“桐月!你瞧瞧她,瞧瞧她!那宋雲初,什麼都想到了!這孩子,是她要叫孤生!”

    “她想得多麼周到,爲了走,不惜腆著臉騙孤。”

    祝南弦並不敢看皇帝此刻的神情,只聽出來悲與恨,“我原先想著,這樣傲的一個人回去省親,介子越一定是要欺辱她的,我把什麼都安排好了,可她偏要這樣回去。”

    祝南弦終於知道為什麼沈星野不叫他立刻動身去南楚查段一燈的訊息了。

    他要留著自己陪宋雲初去省親,祝南弦是大夏的鎮遠侯,是大夏的底氣,也會是宋雲初的底氣。

    說到底,比起那個遍尋不到的段一燈,皇帝還是把心思放到了宋雲初的頭上。

    錦妃一邊跪著一邊悄悄抬起眼睛,她看見這個孤傲的皇帝赤紅了眼,一邊嘴上那麼恨著她,一邊又掉下眼淚,覺得好笑又心痛。

    笑這樣的皇帝也會為一個替身傷心,心痛自己始終抵不過別人,抵不過段一燈,也抵不過宋雲初。

    “桐月,宋雲初是不是把你也騙過去了?”沈星野種種捏著祝南弦的手,彷彿要把骨頭捏碎一般,喑啞地說,“她是最清醒的人,把你我都耍得團團轉。”

    沈星野看見邊上跪著的錦妃,手又去攥著錦妃,咯咯笑了一下,“錦妃,還有你,你也被她耍了!”

    多厲害。

    沈星野想,一個一箭三雕的計謀。

    皇帝有了孩子就會鬆懈警惕,方便宋雲初行動;若是沒有孩子,錦妃的所作所為又會遭到貶斥,宋雲初的地位便會逐漸提高;最後她趕上了去龍衍宮救駕,讓那個幕僚的謊言更深一層,聰明如沈星野,怎麼會想到愛慕自己的錦妃被人攛掇下藥?

    他會惱怒錦好的所作所為,但也會愧疚強行讓錦妃入宮,不會嚴查此事。

    宋雲初摸得透透的,靠著一個小小宮女就把大夏的後宮玩弄於股掌,她確實不該待在脂粉堆裡,她雖是女兒身,但天生是朝堂上的鷹犬。

    她說我適合做皇帝,其實她纔是最適合的人。

    沈星野大步走出氣氛逼仄的碎冰殿,手裏紅色藥丸被捏得粉碎。

    祝南弦心底裏嘆了口氣,也跟著回去了,走到宮門時他恍惚一下,宋雲初曾經從那裏嫁進來,沈星野並沒有去接,凡事都有自己的因果命數,陛下沒有去接過她,所以,也一定留不住她。

    門口的嘈動讓祝南弦回過神,他看見宮門外拴著一匹毛髮柔順的馬,正不停地踱步。

    宮女們都好奇地瞧去,祝南弦望望日頭,又望望這馬脖子上刻著宋字紋的牌,伸手過去道:“妃妃便跟我走罷。”

    夏永福二年,雲妃逃遁南楚,帝大怒,金光殿封存,闔宮禁提“宋”字。

    同年,鎮遠侯大軍壓境,於夏楚邊境春風關口操練軍儀,以示警戒。

    宋雲初到得春風關,已過三日。

    兜兜轉轉自春風關回柔郡,又過兩日。

    期間夏軍追捕未及,至柔郡城下,城門衛問道:“來者何人?”

    宋雲初脫下幃帽,身後兩駕車馬,負手而立:“我是宋家嫡女,宋雲初。”

    宋雲初之名如雷貫耳,只是城門衛受楚王越指示,不能放她進城。

    他為難之時,突然有一隊光頭和尚手持金棍大踏步行來,轟隆便開啟了沉重城門,齊聲道:“小師妹,師父等候多時了。”

    宋雲初望去,一個赤金袈裟衣的禪師握著錫杖在城門之下立著,看其形容風度,正是了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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