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南楚的奸細
席間一片安靜,錦妃在沈星野懷裏驀地抖了一下,恨不得自己方纔沒有說話,她未想到宋雲初如此有心機,故意露了半張臉,將那灼灼的痣亮出來。
“陛下這般看我,是愛上我了嗎?”宋雲初心裏想要把祝南弦捏死,嘴上卻漾開一個笑,未看向沈星野,而是看向他懷裏錦妃,眼睛似有似無地瞟過那點痣。
萬籟俱寂中,他聽見那個清冷的帝王壓著嗓子沉沉地說:“宋雲初,到我身邊來。”
宋雲初站起身,青黛要去扶她,被她一把推開。
她跪久了頭暈,卻還是一步一步慢慢走了上去,好像什麼事兒都沒發生似的,迎著那刀子一般的目光在沈星野面前站定,心裏還古怪地想,這皇帝,居然知道我名字呢。
錦妃看見宋雲初走過來,身子忍不住抖啊抖,沈星野把她摔到了一邊的地上,鋪著柔軟毛毯的地還是將嬌軟的美人摔疼了,她低低啜泣,座下無人敢宴飲,生怕喜怒無常的皇帝作妖。
所有人屏息,看見沈星野伸出手,摘下來假面人的面具,砰地扔了好遠,還在地上滾了滾。
祝南弦做了虧心事,吃了幾杯酒就匆匆離場,回他的鎮遠侯府了。
那日他向沈星野討了好處,從庫房裏挑了個面具給宋雲初,全是刻意,他早知道沈星野對那顆痣魂牽夢縈,嘴上說要宋雲初離得遠遠的,實則身在局外看好戲,等著看高高在上的夏帝出醜。
“算算時辰,怎麼也該見著麵了。”他喝著茶喃喃道,“陛下必然是把持不住的。宋雲初,你可欠我一次了。”
他已經在幻想沈星野見到宋雲初驚為天人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來,覺得自己竟然也有幾分紅娘的資質,自得地哼起了歌。
那邊冬宴,卻是氣氛凝結。
沈星野見了宋雲初的臉突地就笑起來,大手捏住女人的下巴另一隻手手撫過那粒痣,輕聲道:“宋雲初,誰叫你長得這樣?”
宋雲初只感覺下巴要捏碎了似的,一字一句慢慢說道:“沒有那個叫我長得這樣,我爹生娘養,天生是這副模樣,礙到陛下的眼了?”
來赴宴的大臣們俱是頭一次見南楚來的雲妃,先前只知道她頗有文采,卻不知道她如此頭鐵,暗暗捏了一把冷汗,生怕下一秒沈星野就要把她扔出去喂狼。
“來福,”沈星野淡淡喚道,“覺得雲妃如何?”
來福在一邊道:“不敢妄言妃子娘娘。”
宋雲初心裏冒著火,沒想到這個夏帝長相清俊為人卻惡劣,她再落魄,也由不到小小一個後宮閹人來評判。
宋雲初掙開沈星野的手,冷笑著道:“陛下喚我來,是爲了對我評頭論足麼?如果這樣,我有點乏了,先告退了。”
“自然不是。”待宋雲初轉身,沈星野纔開口,朗聲說,“諸位愛卿看膩了歌舞,孤近日覓得一佳人自南楚來,最擅劍舞,不如由她助興。雲妃,可願下場?”
宋雲初看著來福遞來一把劍,劍穗嫩黃,劍身柔韌,一看便是舞劍所用,她狠狠咳嗽一聲,謝絕了:“不用。”
她來赴宴,身上帶著一把木劍,夏帝要當衆羞辱,她沒法拒絕,卻也不想真如那玩物一般,只緩緩抽出了自己腰間的木劍,跪了一跪,便舞了起來。
底下眾人戰戰兢兢看了起來,青黛在一邊都快要哭了出來,攥著拳頭癟著臉,不敢發出聲音。
南楚人絕不會想到這樣的小姐到了大夏,竟被如此羞辱,與舞姬樂伎同流。
宋雲初體力不支,勉強舞完一曲還行了個禮,微微喘著氣就扔下木劍走了,還不忘在人群裡找著青黛將她一併帶走。
席間一片譁然,沈星野抬手擋了擋要跟上去的來福,自己先離席了。
待皇帝走後,宴席才變得喧鬧嘈雜,宋雲初走出宮殿外,被夜裏的冷風激得打了個噴嚏,眼角泛起一點眼淚。
“小姐,咱們以後再不來什麼宴會了!”青黛狠狠一抹臉說道,“淨受些委屈。”
宋雲初摸摸方纔被夏帝捏住的下巴,如今仍有痛感,沈星野對錦妃寵愛非常,卻對她的態度奇怪,明明是一樣的痣,為何會這樣?她身體疲累,懶得細想,只冷哼道:“那祝南弦,聰明反被聰明誤。”
宋雲初和青黛慢慢往金光殿走著,還未走到便被匆匆趕來的小宮女攔住,那宮女道,陛下請您去龍衍宮。
宋雲初今夜已是匪夷所思,這位陛下還要折騰她,她怒極反笑,叫青黛先回去歇著,跟著小宮女去了龍衍宮,倒要看看沈星野還要耍什麼花頭。
龍衍宮,名字粗暴簡單,非常有夏人的氣質,簡而言之便是天子下榻之所,龍種衍息之地,大夏皇帝平日裏的寢宮。
宋雲初進到宮中,看見夏帝朝她招手,覺得很稀奇,卻站在原地沒有動。
沈星野嘆了口氣,奇道:“你在惱我?”
這話問得好,宋雲初面無表情點頭,豈料沈星野下一刻說的話更叫她大跌眼鏡。
那俊美的皇帝上下打量她,道:“孤最厭惡南楚人,你一入宮便與桐月交好,叫他為你做事,有如此手段,楚人竟真的甘心叫你來做個碌碌無為的妃子麼?”
宋雲初一直知道自己有腦疾,沒想到夏帝看起來纔是更有腦疾的那個,這人想東想西想了半天,最後竟然覺得她是南楚來的奸細。
宋雲初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氣著,狠狠咳了半天,驚天動地的,反把沈星野嚇了一跳,沒想到楚人如此柔弱,險些要被氣得吐血了。
“成親,陛下沒來,這不必去向各宮問安,是陛下說的,面具也是鎮遠侯給的,我什麼也沒做,還被陛下冤枉,夏人粗鄙愚笨,我看不錯。”宋雲初受了氣,斷沒有忍著的道理,言之鑿鑿地擠兌沈星野,臉上還掛著諷刺的笑。
“可你又怎麼證明,你不是南楚派來的奸細?”
沈星野靠近她,目光在她臉上流連,彷彿帶著眷戀的意味,叫宋雲初一陣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