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哪天宜嫁娶
陽光從殿外照射過來,他像神一般沐浴在晨光中,輪廓都發散著溫暖的光澤,臉上是不自覺的笑意,眸子裡確是堅毅。
宋雲初凝望著臺下的大將軍,她記得他說的話,他會護著自己,這一諾,便是一生。
百官山呼,祝凱旋的高歌嘹亮。
宋雲初從龍椅上站了起來,大聲宣佈著自己的旨意:“三年前,昌黎國還我涼州九座死城,所有居住在涼州的玄機百姓皆被屠殺,朕忍辱負重,休養生息,如今我玄機兵強馬壯,且迎戰神歸來,故今日,朕發兵大昌,洗我涼州雪恥,誅昌黎國國君……”
“特封沈星野為徵北大將軍,號令三軍!戰場殺敵,玄機軍民見他如見朕。”
“違令者,可先斬後奏。”
年輕女君一席話,讓金鑾殿內文武百官唏噓,早知她愛那大將軍至死,誰也沒想到一次出征便給他這樣的權力。
日後的玄機國,雙主臨政恐怕不遠了。
沈星野垂眸,雙手抱拳,不卑不亢迴應:“是。”
盧沛捧著一把短刀上前,宋雲初瞥了一眼那從未離身的刀:“將軍征討,這把短刀是朕心愛之物,朕贈與將軍,望將軍一路順風凱旋而歸。”
老太監拾級而下,將那把牛骨刀奉到了沈星野跟前。
似乎腦海中閃過一絲畫面,晚夜篝火,這東西似乎是自己送給那女君的。
沈星野埋著頭偷笑了一下,低著頭又抬眼偷看了一下高臺之上的女君,卻見宋雲初收起了女君的威嚴,超他拼命地擠眉弄眼。
好了,夠了。
傻瓜。我知道了。
手心中的刀在發燙,沈星野似乎思索了許久,終於還是抬起頭,忽然認真地望著宋雲初:“國主,今日出徵,還有一件事要你答應。”
“你說。”
“等我伐了大昌,誅殺了符天敬……”
“我要你嫁給我。”
端著茶盞的小黃門聽到這話,嚇得一哆嗦,那瓷杯摔在了地上,成為異常寂靜的大殿之中唯一的聲響。
禮部尚書猛地昏到在了人群中。
新上任的宰相臉色黑成了煤炭,鬍子都快氣歪了,忽然噴出一口老血:他方纔說什麼?
只有欽天監默默伸出了手。
旁邊的官員推了推他,小聲道:“你幹嘛?”
欽天監:“算黃道吉日啊,我看看哪天宜嫁娶。”
……
……
刻漏裡的水滴答,宋雲初愣了很久很久,突然恍若無人反問道:“你不是忘了我嗎?”
“你不是說你我已過門的妻子嗎?”
牙尖嘴利的宋國主第一被懟得說不出話來。
晨光溫柔似水,那新封的將軍自己都不明白為何會脫口而出這樣的話。
百官矚目的大殿,他沒羞沒臊向一國之君提親。
轉過身,鎧甲發出碰撞的細微聲響。
“你聽著,我會以中州江山為聘,娶你過門。”
那堅定的人聲隨著將軍遠去,沈星野跨上了戰馬,頭也不回昂首離去。
年輕的國主立在金鑾殿上,小聲喃喃
“好。”
昌黎國這一場仗,打得憋屈。
三年前,國主活埋了鎮北大將軍的兵士十萬,雖然拿金尊玉貴的長公主為籌碼,去東陸換了一隻軍隊,但也敵不過玄機國和漠北的雙面夾擊。
很快,昌黎國疆土只餘下盡都這座朕城。
宋雲初每天無所事事,眼看著就要全勝,居然心情好到去禮部商議大婚事宜去了。
禮部卓尚書頗有些無語:如今國主不該準備的是一統中洲稱帝的大事嗎?成天想著嫁人可好?
國主歡喜,劉毅也跟著歡喜,畢竟前些日子也得了賜婚,等沈星野凱旋,宋雲初就把言夢放出宮去,同他成親。
於是宋雲初囑他去對接大婚事宜,他也趁機為自己的新婚物色一些東西。
這天,他正要出宮,卻被盧沛叫住了。
大太監步履匆匆,遞給了他一封秘信,那信封上蓋著國主宋雲初的私印。
劉毅不太明白,以自己跟國主的關係,什麼東西居然還需要他盧沛轉交?
他有一絲疑色:“這什麼?”
“國主的旨意,還請大人速快馬送去前線,交給兵部莫大人。”
盧沛眼皮子都沒抬,回答道。
劉毅這下子更加疑惑了,這都要贏了,瞎下什麼旨意?
不對,國主這些日子分明一直在忙著大婚的事情,昨天夜裏還說等沈將軍歸來該當如何如何,有什麼事情非要在打的時候說呢?
如是想著,劉毅似乎已經料定這東西不是宋雲初給的,直接起開了信封。
盧沛也不攔他。
劉毅從上至下看著,可越看,心裏就越寒。終於,他攥緊了那道所謂的“密旨”。
“撤兵??你讓我去給莫大人送什麼旨意?在沈將軍先鋒殺敵的時候撤退?”
“那不是送他去死?!”
“你瘋了?為何要假照這樣的聖旨??”
劉毅氣的牙齒打顫,可還是忍住沒有轉身去告知宋雲初,而是想問問這個老太監到底是怎樣想的。
畢竟,他盧公公是當真忠心不二啊。
盧沛一點被抓包的羞憤都沒有,只是淡淡地看著守中灰色蒼老的眸子一絲光亮都沒有。
“沈星野,是周朝皇室遺朕。”
“你說什麼?!”
“這是老國主迷離之際與我說的,本來他死了,這件事我可以爛在心裏,但,他現在回來了,若有一天他想起這些,國仇家恨,他不會放過咱們的國主的。”
劉毅啞然。
這一瞬間他才突然明白,為何宋瀾一定要沈星野死了。
這樣危險一個人藏在宋雲初身邊,那是多可怖的一件事???
盧沛的聲音森森又響起:“你現在明白我為何要假傳聖旨了?”
“你與國主一同長大,這東西你送不送給莫大人在你,你若要將此事告知國主也隨意,老奴一生衷心,只願死得其所。”
說罷,老太監邁著沉重的步子走遠了。
皇城巍峨,那紅牆黃瓦的宮殿是一座光鮮亮麗的囚牢。
囚住了人心。
這座牢籠逃不掉的,除非死。
劉毅攥緊了手中的密信,滿目淚水遙望著遠處的西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