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裏有個傻子還什麼都不知道，開開心心試著喜服。

    國主，皇城這座牢籠咱們誰也逃不出去了，別看女君高高在上，其實從來身不由已。

    對不起，我始終忠於的，只有你一人而已。

    盡都。

    沈星野對盡都城十分熟悉，今日已經是最後一戰，他跟玄機國的莫三生將軍約好，他帶一隊輕騎潛入城內，莫大人在城外，等待時機裏應外合，生擒符天敬，破了這盡都城。

    撒晟禾的兵馬也盤踞在盡都城北，這最後一役，他要交給玄機國的人打贏這場仗。

    晚夜篝火熊熊，這小狼王坐在帳篷外邊，獨自喝著酒。

    透過那燃燒的火苗，他似乎已經看到了一雙人紅衣似血，在萬民面前舉行盛大的典禮。

    你瞧，永遠是這樣。

    分明伐昌這件事，他也出了不少的力，但宋雲初的眼裏恐怕只有那個沈將軍吧。

    到底何時，她才能注意到自己呢?

    哪怕留一個角落給自己都不行嗎。

    幾袋烈酒下肚，撒晟禾卻覺得身子發涼。

    渾身血液凝結，寒意刻進骨血。

    阿拉坦衝了出來，抱住了瑟瑟發抖的小世子。

    他就如地窖裡的一塊寒冰，渾身散發著涼氣，若不是還有些微的喘息，阿拉坦恐怕以為他已經死了。

    “世子，當初為何不去跟巫王換寒毒的解藥啊?”

    昏昏沉沉的撒晟禾烏青的嘴唇輕啟：”我以為……她會需要的……”

    “我不想看她傷心了。”

    那一夜盡都城北來了一群冰原狼，高過馬背的雪狼從極寒之地奔襲而來。

    月下的狼群駭人，它們沒有攻擊任何一人，只是默默地立在了撒晟禾的帳外。

    漠北小狼王，回北境吧。

    就連冰原狼都在迎你回家。

    子夜時分，沈星野帶人溜進了昌黎國皇宮。

    有小黃門認出了曾經叱吒風雲的鎮北大將軍，慌不擇路跑到符天敬的面前，告知他這個訊息。

    符天敬心如死灰，知道這一天終究還是要來的。

    鉤戈殿內，百餘名青狼營死侍擋在他面前，就算是死，這些人也只能死在國主前面。

    已經潛到殿外的沈星野點燃了訊號煙花，等莫三生的人馬一來，符天敬插翅難飛。

    一腳踹開了鉤戈殿的門，一如那一日的雨夜。

    “符天敬，滾出來。”

    面對殿內黑壓壓的死侍，沈星野只十二人，立於殿外，一字一句道。

    符天敬躲在人群中間，眼裏要滾出淚來，偏迸發出一種從未有過的衝動，咬著牙齒頭一次頂撞道：“孤的鎮北大將軍，好久不見。”

    沈星野皺著眉頭：“我不想和你敘舊，只想要你死。”

    “我死?”符天敬忽然放聲大笑，“鎮北大將軍啊鎮北大將軍，孤真的沒想到，爲了一個敵國質子，你竟做了這麼多!倒戈相向，把曾經臣服於你的子民推進火海煉獄。”

    “值得嗎?”

    “沈星野，值得嗎?!”

    “你不要忘了，是他當初爲了涼州九城，不惜犧牲掉你的性命!!”

    沈星野的腦袋很疼，符天敬說完之後腦子更像要裂開了一般，眼前出現了宋瀾的臉，還有無處可躲的箭矢。

    什麼意思?誰拿他換城?

    符天敬看他似乎陷入了混亂的回憶之中，更是趁勝追擊：“今日，他派你出征，讓你孤身闖我皇城，又可曾擔心過你的生死?”

    “閉嘴。”沈星野的臉色冰涼，“玄機國的大批兵馬已經在盡都城外，我方纔引了訊號，這時候怕是已經進你的皇城了。”

    “是嗎?”符天敬忽然看向了沈星野的身後，那是死一般的靜。

    沒人。

    這位國主敏銳地嗅到了一絲端倪，忽然放聲大笑了起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同我一樣一國之君，怎麼可能容得下你?”

    “我還真以為他愛你呢，原來不過也只是利用。”

    “你已經死了一次，如今幫他打下了我昌黎國，最後還不是不管你，放你同我一起死啊。”

    “鎮北大將軍啊鎮北大將軍，你這麼厲害，怎麼就為情所困了呢。”

    “哈哈哈哈哈。”

    “我死，也有你來墊背。”

    青狼營的死侍將沈星野和他帶來的人團團圍住。

    沈星野握著劍的手在顫抖。

    身後已然是一片死寂。

    沒人。

    沒有人來。

    莫三生的兵馬根本就沒有進城。

    怎麼會呢?

    縱使內心已經在搖擺，他還是一遍一遍否定符天敬的話：“閉嘴。”

    符天敬笑得喪心病狂，涕淚橫流。

    他一個人望著這鉤戈殿，自言自語道：“孤輸給宋雲初，不冤。”

    “我以為我已經夠無情的，沒想到跟他比還是差遠了。”

    “君臨天下，只有他這樣絕情絕愛的人才有資格啊。”

    符天敬笑得更大聲了，彷彿是喝了一場酒，酩酊大醉，在那裏說著瘋言瘋語。

    沈星野卻異常清醒。

    身體裡似乎有一種奇怪的東西在啃食，記憶如同泉水一般涌來。

    清牙子坐在煙雨軒內，一團螢火明滅。

    他抬起了頭，笑得詭譎：“他想起來了。”

    那螢火躥得老高，然後一瞬間又滅了，一行淚水從他的眼睛裏流下，他自言自語道：“燭火滅，情愛消。”

    “殿下，你愛得多深，如今就恨得多痛吧。”

    ……

    ……

    黑壓壓的青狼奴撲了過來，沈星野卻呆立在人群中間如木偶一般。

    帶過來的十幾個人殊死搏鬥，有人更是絕望地大喊：“將軍!將軍救命啊。”

    沈星野依舊沒動。

    彷彿魂靈都被人抽走一般。

    忽然，皇城內亮起了火光，嘈雜紛亂的廝殺人近了。

    戰馬上的藍衣女子一騎當先，身後跟著的是手持彎刀不停叫囂的異族軍隊。

    符天敬遙看到了那個人，高興地喊出聲來：“哈哈哈……那是孤的妹妹，是孤的妹妹!!她來救我了，孤有救了!!”

    符平夢忽然出現，連那邊還在廝打的青狼奴也停了動作。

    那國主哭著撲到了符平夢的腳下，抓住了她的靴子：“我的好妹妹，幫我滅了那玄機國的軍隊，孤要讓他們見識見識我符家人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