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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唯有沈星野

    正巧,臨駰掌權的貴族之一渾邪,手底下借出五千之數還是十分輕易的。再者,渾邪的夫人,正是原本宋雲初手下的人。

    宋雲初嘆了口氣,早先她將聽雪嫁去臨駰想的是還給聽雪自由,可沒想過到頭來還要將她扯進楚夏的戰事,天意還是弄人。

    “我去吧。”宋雲初靜靜道,“假如借不來,也不急。”

    她想聽聽聽雪的意見。

    大夏以北,更寒的地方,現在也到了溫熱的季夏。

    豐茂的草原上駿馬飛馳,渾身漆黑的鷹隼箭般地穿過雲層,向下俯衝,馬背之上,是脖頸纏著狼牙吊墜、身著黑紅兩色騎射胡服的男人。

    那鷹落到了男人高高伸出的手臂之上,男人抽出它身上帶的紙條,臉上綻開一個笑,揚起粗長的馬鞭重重打在馬上,籲道:“駕——”

    馬像閃電,轉瞬到了帳子前。

    “夫人,宋雲初來信了!”他大步走進去,掀開簾子衝裡面的人道。

    聽雪正坐在床上納鞋底,她擅長女紅,渾牙知道後老纏著她做些小玩意兒,左右聽雪閒著無事,便做著玩玩。

    聽到男人的話,聽雪當即放下了手中繡樣,衝他招了招手,招小狗似的:“來夫君,給我看看。”

    渾邪把信給她,聽雪一目三行地看完,宋雲初先是問她近況如何,又問渾邪有無納妾,最後才說了借兵的事兒,還道,如若無法,也不怨她。

    “大夏和南楚在打仗呢,”渾邪瞅她一眼,看的態度,試探道,“南楚那個什麼親王,他娘是部落出去的,走時帶了許多精兵,所以他的騎兵厲害,大夏一時間打不過,也是正常。”

    聽雪把信紙細緻地摺疊起來,道:“借,怎麼不借?”

    “可……”渾邪道,“南楚不是你家麼?”

    原來他在顧慮這個。

    聽雪失笑:“非是生我養我之地就算家的,我從小就賣到了宋家,這纔是我的家。如今宋家覆滅,我只有小姐那一個主子了,她又顧念我是個女兒家,給了我這樣好一樁婚事,我便要盡我所能幫她。如今她要打南楚,自是有自己的用意,我只要信她就好了。”

    渾邪深深看著她,道了聲好,在身上摸出一塊銅虎,虎頭兇猛,被摸得圓潤油亮,憑藉這銅虎就可號令他手下的騎兵,渾邪把它交給聽雪,毫不在意地說:“那就借吧,我信你,也信她。”

    聽雪便收下了,潤筆回覆:“一切安好,身體無恙否?銅虎乃渾邪信物,可號令一萬騎兵,盡數予,吾雖已為人婦,然全賴小姐慈悲,無以為報,銜草結環以償一二。遙祝得勝歸來,萬事順遂,聽雪敬上。”

    三天後,臨駰計程車兵與祝南弦匯合,與此同時到來的,還有夏帝與本該在南楚的淮寧公主宋雲初。

    南楚上下一片譁然,這當口,敬親王竟還有功夫寫了篇問淮寧公主書。

    問淮寧公主書簡短而有力,不過幾十個字。

    一問宋雲初何為忠義,二問宋雲初何為家國,三問宋雲初,淮寧公主之寧,何解也?

    宋雲初道,盡心於人為忠,宋家忠骨不曾寒;而義之所在,不傾於權,不顧其利,在乎道。所謂家國,有家纔有國,無家之人,何處不為國?

    “至於淮寧公主,”宋雲初嗤笑一聲,帶著錐心刺骨的冷厲,“從來沒有人問過我願不願做這個淮寧公主!他介子越在想什麼,我也算能知道一星半點,這寧,總不會是天下平寧,而是息事寧人。”

    息宋家的事,寧她的人。

    此一對答,列於陣前,振聾發聵。

    敬親王而立之年,面容硬挺而堅毅,聽後默默無言,神色變幻莫測。

    沈星野則看了宋雲初一眼,在一旁抽出了一支箭,箭影呼嘯而過,直直射中了牆上飄搖的王旗。

    夏帝開弓,威震敵膽。

    “孤儘可以實話告訴你,”沈星野傲然挺立,雙手負於背後,眼神是睥睨天下的貴氣天成,語氣卻帶了淡淡嘲諷,“夏楚終有一戰,這個中緣由,一半在於宋雲初。宋雲初為王,孤甘拜下風,宋雲初為臣,孤也甘願三顧茅廬,可惜,只有你們的好皇帝不懂!大安七年她不遠千里來了環罡,孤仰慕她,可她是傻子,放著孤這樣英明神武的人物不理睬,還要寫信給那介草包。”

    好歹也是一國之君,沈星野竟連介子越的名諱也不願提及,而是用了侮辱的字眼稱他草包,可見厭惡。

    宋雲初卻沒在意這三個字,只是心裏震了一下。

    原來他早發現自己來環罡別有所圖,還放任自己在他身邊

    想到此處她又泛起了苦笑,這世上最懂她的人本該是介子越纔對,論相識的年歲,論血緣親情,他們原本是最該站在一起的人。可到如今支離破碎,最明白她的人唯有沈星野。

    那支來自敵軍帝王手中的箭插在飛揚的王旗,敬親王沒有去拔,也沒有其他人敢去拔了。

    只是城牆之上眾人看著宋雲初的目光,千種萬種,有質疑有擁簇有迷惑也有忿恨,宋雲初並不在意,她只是看著敬親王,這張陌生的面容和介子越有著兩三分的相像,還有幾絲與渾邪神似,帶著桀驁不馴,像極了草原上的孤隼。

    這不是介家和南楚能養出來的人,所以宋雲初相信,敬親王聽得懂。

    他自由,拋下皇家的負累縱情山水,也困頓,最終逃不過天家情分,緩慢地支撐起了搖搖欲墜的南楚江山。

    “敬親王,我曾聽家父贊您,皇家之中,最為體恤百姓。”距離雖遠,她依然望向敬親王的雙眼,力求看得更清楚些,“我身後有大夏雄兵百萬,也有臨駰的精壯騎兵,摧毀京畿道只在一念。望您回去問問介子越,想要看見血流成河還是毫髮無傷?

    當宋雲初問出這句話時,沈星野在心裏已經給出了答案。

    那個草包,一定會——

    金色長龍口含珍珠盤踞在椅上,身著龍袍的男人頭戴冠冕,垂下的琉珠擋住他晦暗不清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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