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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是父王逼我

    她的女兒宋雲初,是她眼皮底下長大的、那麼好那麼好的一個姑娘,卻被送去了遙遠又寒冷的北方。

    “初兒,鬆鬆手,娘抱得好累啦。”她笑著說。

    宋雲初平常住的屋子還在,婢女們隔三差五會來收拾,和她在家時一樣乾淨。

    段鶯陪著她進屋,手放在宋雲初腦袋上輕輕揉著,哄她睡覺。

    這是她頭一遭睡那麼沉,臉上還有未乾的淚痕,段鶯叫珍珠拿了帕子給她擦臉,宋瀾在門口候著,輕聲說:“我原想著這輩子都不要告訴她,可她這性子,也不知隨了誰,這樣犟。”

    段鶯看著宋瀾,輕輕笑起來:“你的孩子,當然像你了。”

    楚王烈中庸,宋輕絮文靜,宋瀾曾經也是桀驁恣意的探花郎,打馬柔郡一眼驚鴻,叫貴女們都無比心動,宋雲初雖是個姑娘,但是這一點卻和他像了個十成十。

    還有那犟脾氣,不撞南牆不回頭,直到執掌了宋家,宋瀾才收斂許多。

    宋瀾聽段鶯這樣說,臉上神色緩了緩,只是眉頭仍鎖著,思索如何應對介子越。

    宋家先祖隨著南楚始皇帝打江山,是柔郡少有的開國功臣之後,每代都會送家中女眷進宮,爲了明哲保身延續家祚,宋家祠堂寫著這樣一副楹聯“三將五相佐帝王,雲山青山恩綿長。”

    段鶯才嫁進來的時候問過,那時宋瀾的母親還在世,她蒼老的手握著段鶯緩緩囑咐:“你是長媳,家裏也是名門高官,嫁到宋家來,就不是從前的嬌小姐了,須得做夫君的賢內。宋家能在吃人的柔郡屹立,靠的是祖上打下的基業,更靠著幾代人對帝王的忠心。沒有陛下,就沒有宋家。”

    她起初還不懂這話的意思。不過日子久了,也懂了。

    宋家做的不是皇家最鋒利的刀,而是最聽話的刀。

    武將威脅到皇帝的軍權,宋家先祖便聰明地叫後代棄武從文,楚王烈不要宋輕絮墮胎,又不要宋輕舟發現,段鶯和宋瀾就舍了自己的孩子撫養宋雲初長大。

    宋瀾也曾在無數個夜裏憤懣,他曾經那麼期待自己的孩子,卻被帝王的一句話改變人生,但他沒有辦法,他手底下有那麼大一家子,父親把偌大的宋家交付給他,他不能叫宋家傾塌。

    “怎麼發呆?回去歇息罷,明日陛下還要召你進宮。”

    段鶯在宋瀾面前揮了揮手,宋瀾晃神,嗯了聲,那道封存了數年的聖旨,終於到了開啟的日子。

    “報——!宋雲初自大夏逃回柔郡,了慧禪師著人開了城門,宋太師帶她回了宋家,祝南弦帶著大夏的軍隊壓到邊境,也不進犯,只是操練,許是和宋雲初有關,”

    介子越聽了手下人來報,慌里慌張自言自語道:“宋雲初逃回來了!她要搶孤的皇位,一定是的,父王那麼喜歡她……”

    他捏著拳頭喃喃:“本來叫尹善若在大夏殺了她就沒這麼多麻煩了……”

    誰知道宋雲初跳到水裏磕了腦袋還沒死,硬生生昏了幾個月醒來了。宋瀾那廝聰明得很,大夏送來和親文書,他便順水推舟討了成命,把自己女兒送去大夏,說她記憶受損,成不了氣候,介子越怕宋雲初怕得很,見她實在病弱體虛又有腦疾,才應了下來。

    “只要她在大夏好好呆著,就萬事無虞。”介子越想,“我不想殺她,是父王逼我……”

    他曾經那麼天真,以為宋雲初會輔佐自己做賢明君王,以為父王對宋雲初的寵愛是爲了激自己奮發,他也曾努力過無數次只爲了父王看一看他,可最後能站上花萼樓的還是宋雲初。

    而現在,連皇位他都要保不住。

    宋雲初醒來時有起床氣,她翻身下榻,赤足踩在了木地板上愣了愣,居然沒有龍衍宮瓷磚的涼意,腦子當機許久纔想起,自己已經回南楚了。

    她嘆了口氣,婢女聽到她動靜在門口詢問:“小姐,可起了?”

    她點了點頭,才意識到外頭人看不見,叫青黛進來給自己洗漱。

    青黛心情怏怏的,宋雲初瞥她一眼:“怎麼了?”

    “只是覺著好像做了個夢似的,一下子就回來了。”青黛絞著毛巾給宋雲初細細地擦臉,力道輕柔。

    “先前是誰總嚷著回來的,如今回來了還要喊屈。”

    青黛癟著嘴:“陛下對小姐這麼好,我見小姐在大夏是高興的。如今回了柔郡,卻是整日裏冷著臉,倒還不如在大夏的時候了!”

    宋雲初愣怔片刻摸了摸自己的臉,豈止沒有一個笑模樣,昨日還像孩子一樣哭了一通,眼瞼下都腫了,她嘆了口氣,輕輕說:“哪有甚麼高興不高興的,陛下也不過是把我當……也只不過是哄哄他自己罷了。”

    青黛聽不懂她話裡機鋒,默不作聲地給她備衣服。

    今日她要入宮,宋雲初身上沒有一官半銜,但身為狀元已非白身,便穿了素白的文人服。

    段鶯看她穿得太素了些,給她繫了塊青玉。

    前廳裡桌上擺著各色小菜清粥,他們家晨食都吃的清淡,一大家子用完飯,宋瀾和宋雲初便出了門去,坐上車馬前往皇宮。

    早有介子越身邊小太監候著,見著他倆便帶去了花萼樓,今日群臣休沐不上朝,因而皇帝得空。

    宋雲初許久未來花萼樓,樓裡陳設一如先帝在時,她恍惚一瞬,看見介子越端坐,身上是龍紋黃袍,才念起他如今是帝王,隨著父親跪了下去。

    介子越連忙上來扶他們,嘴上說著平身,給他們賜了座。

    宋瀾卻沒有起身,仍深深跪著,嘴上道:“陛下,先帝託孤於臣十數載,臣日夜惶恐,先帝曾賜下一道聖旨,臣本以為用不到它,可小女擅自作主從大夏逃回南楚,已是罪一,臣養育她多年,於心不忍,只好求陛下看在先帝的份兒上,饒她一命。”

    傳說宋家有一道聖旨,關乎著帝位,宋雲初從來都是隻信一半的,還有說這位子要傳給敬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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