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因為理解,所以依舊怨
“當年儷妃娘娘讓我帶著孩子去宮門找身帶龍紋玉佩之人時一併交給我的。”馬嬤嬤開口說道。
“馬嬤嬤,您可還記得那龍紋玉佩是什麼顏色?”司卿芸詢問道。
馬嬤嬤想了會兒,回道:“好像是……明黃色。”
她話音一落,眾人神色皆是微微一變,司卿芸揚了揚唇,目光落在太后身上,“眾所皆知,這天底下能帶明黃色玉佩的人只有當今聖上。”
說著,她看了眼祁宴書,繼續開口道:“先帝既然肯親自去宮門口接皇上回宮,便是相信儷妃娘娘沒有與侍衛私通,況且,當年私通之事也尚未查清吧?”
聞言,太后冷笑了聲,“當年之事發生的時候,你這丫頭還未出生,哪裏知曉當時的情況?已故賢妃可是親眼目睹那個侍衛從雪槿宮出來。”
說著,她又嘆了聲,“橫豎此事已經過去多年,當年與此事有關的也不盡在人事,自然是由後事人隨意怎麼說了,只是可惜了!先帝在天之靈若是知曉自己血脈被混淆那該多傷心啊!”
話落,太后忽然跪地,朝宗廟的方向磕了個頭,大喊道:“先帝,是臣妾無能,不能替您肅清南周皇室血脈……”
“夠了!”司卿芸打斷她,眸色漸漸冷了下來,“從方纔到現在,太后您知曉自己是無路可逃了,便故意說這些惹人猜忌的話來,恐怕若是先帝在世,氣憤的也不是矜矜業業、為國為民的皇上,而是狼子野心想要吞併南周權勢的太后娘娘您吧?”
因為顧及著她是太后,是長輩,司卿芸不想讓祁宴書落人把柄,所以不願當衆對她不敬。
可是,司卿芸更不想讓祁宴書身上揹負任何一點汙名,更容不得旁人往他身上潑一點髒水。
她周身似被冷意包圍,任誰與她相視都會被她眼底的怒意灼傷,無人敢攔她,看著她一步一步走向被禁軍包圍的身影。
忽然,一雙手拉住她,剎那間,千萬寒冰瞬間融化,好似萬物初始、大地回春,司卿芸眼底的眸色也漸漸恢復正常。
祁宴書的神色始終很平靜,即便是太后當著眾人的麵指責他並非先帝血脈,他臉上也絲毫不見憤怒。
因此,眾人倒是很好奇對於此事祁宴書打算如何解釋?
“江空。”祁宴書開口喚了一聲。
而後便見江空從懷中拿出一疊信件來,“這裏是當年與儷妃私通之人的口供,他親口招認當年是賢貴妃設計陷害儷妃,而另一份是太后您身邊的侍女的口供,據她交代,當年是你妒忌儷妃寵冠後宮,故意挑唆賢貴妃設計陷害儷妃。”
話落,江空拍了拍手,而後便見禁軍領著一侍衛和一位侍女過來,那侍衛一過來下意識地看了眼韓侍衛,垂首喊了一句,“韓侍衛長,對不住了……”
說完,他轉頭跪在祁宴書身前,開口道:“罪人蔘見皇上,當年是卑職一時鬼迷心竅,聽從賢貴妃許諾的前程故意在先帝和賢貴妃面前從雪槿宮衣衫不整的出來。”
而被禁軍帶出來的那位侍女眾正是壽康宮平日跟在榮竹身邊的那位,自榮竹失蹤之後,她便頂替了榮竹的位置,與宮中侍衛少不得打幾個照面,眾人對她自然是很眼熟的。
韓侍衛瞧見這兩人出來,便知大勢已去,他忙看向太后,低聲勸道:“太后,皇上這是早有準備,咱們……輸了。”
太后轉眸,視線冷冷的看著韓侍衛,即便她心裏清楚韓侍衛說的不假,可她心裏仍舊不甘心。
看著周圍長劍指向自己的禁軍,還有那一雙雙滿懷探究、嘲諷和奚落的眼眸,她滿心的驕傲終於崩塌一地。
她忽然大笑了起來,笑得花枝亂顫,笑得眼淚都落了下來,笑夠了,她才一顫一顫的望向祁宴書,眸色有些悠遠。
似乎透過了他,看到另一片景象,她輕喃著開口,“明明是我先遇見你,為何你眼中從始至終都沒有我?為何……”
她眸色微沉,視線忽然轉向身旁的韓侍衛,而後,在誰也不曾預料到的下一刻,忽地奪過韓侍衛手中長劍抹了脖子。
眾人還怔在原地尚未反應過來,只靜默的看著她鮮血流了一地,瞳孔漸漸渙散,手微微抬起極力的想要抓住什麼。
“太后!”
一道悲切的聲音響起,也終於把眾人拉回了神,意識到這位原本可以坐享榮華,在壽康宮接受所有人的羨慕的太后竟然自縊在這東華門……
韓侍衛一聲效忠太后,可眼見著太后已經自縊身亡,恍然之間,覺得眼前的一切好似也沒有什麼意義。
他緩步走到太后身前,拿著沾滿鮮血的長劍,看向太后,輕聲開口,“卑職願為太后殉葬。”
而後,長劍對準心口狠狠刺了進去。
一連兩幕這樣的視覺衝擊,司卿芸心底五味雜陳,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祁宴書最後只讓人好好安葬太后,把韓侍衛的屍首藏在皇陵外。
此事也算徹底了結了,司卿芸原本以為結束之後自己心裏便會輕鬆起來,可卻沒想到她反而覺得渾身不對勁兒。
一閉上眼,腦子裏出現的便是當日的場景,看起來,當年的一切似乎是太后主導,賢貴妃被妒忌矇蔽了良知,栽贓陷害自己的親妹妹,事後還以一副什麼都沒發生的面貌面對祁宴書。
但自己犯的罪孽不論再晚,都會真相大白,不管是賢貴妃還是皇后都得到了應有的報應,可若論對錯,似乎是躺在皇陵裡的那位先帝錯得更多些。
“你說,他明知儷妃是被冤枉的,為何還要將她趕出宮?任由皇后和賢貴妃把她逼上絕路?”
司卿芸站在庭院,看著眼前的木槿花簌簌飄落,不知儷妃離世的許多年裏,每每午夜夢迴,那位先帝的心裏可有一絲一毫的悔過?
“母妃是他心中摯愛,但江山是他此生的使命,當年皇后母族權勢滔天,迫於壓力,他不得不放棄母后。”
修長的身影停在她身側,眸色落在庭院中的木槿樹,嗓音低醇,“如今,我身處這個位置纔對他當年所為全部理解。”
因為理解,所以依舊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