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底的歡喜慢慢暗淡下來，看著祁宴書熟睡的臉龐，司卿芸又忍不住想，她能甦醒遇見他已經是很幸運了。

    如今，他們已經成親，她也沒什麼遺憾了……

    可是，她是真的捨不得離開啊！

    司卿芸的眼眶泛酸，想到要離開他，心底便有千萬個不捨，可是相比在祁宴書眼前消失，他寧願他什麼都不知曉。

    甚至……忘了她，這樣興許他以後的日子便能好過些。

    她抬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臉，掌心盈盈漫出淡綠色的光，縈繞在他頭頂，將他記憶剔除也許是最好的方式了。

    可是司卿芸拼字動手，便彷彿要親自把心掏出來般疼，晶瑩的淚滴落在他腦門上，司卿芸收回手，深深看了祁宴書一眼，像是想把他印在記憶最深處。

    “阿宴……”

    她輕聲呢喃著，眼眸裡滿是眷戀和不捨，但再捨不得又有什麼用？再過一會兒，這具靈身便要撐不住消散了，這世上再也不會有司卿芸了……

    “噗……”

    一口深綠色的液體從司卿芸嘴角溢出來，她臉色煞白到透明，像是隨時要消失，門外腳步漸進，她用著最後的力氣從視窗躍出去。

    踉踉蹌蹌出了宴王府，便再撐不住，靠著牆壁慢慢的蹲下身來，陽光透過她身前這顆大樹稀疏的樹葉縫隙中灑下落，落在她身上，襯得她蒼白的身影越發透明。

    司卿芸緩緩勾唇扯出一抹淺淡的笑意來，能在這裏消散，化為空氣守護在他周身似乎也很不錯……

    她微微垂下眸子，眼前的一切已經開始模糊。

    一道身影焦急的出現在她眼前，司卿芸看不清他的臉，耳邊的聲音也是忽近忽遠，她聽見他說，“司姑娘，你這是怎麼了？師父，你快救救她……”

    她似乎想起來了，他是墨陽，那個說要救她的墨陽……

    “不要，不要告訴阿宴……”

    話還未說完，司卿芸便失去了意識。

    *

    五年後。

    長白山下，碧水湖畔，女子身著淡粉色長裙，外披白色紗衣，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鎖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華流動輕瀉於地，迎著清風衣袂飄飄，像極了誤入凡塵的仙子。

    最讓人驚豔的是那張不施粉黛，卻仍然掩不住絕色容顏，美目微微流轉，便讓人在驚豔裡失去了呼吸。

    ——但這也只是女子安靜時的模樣，下一刻，女子的目光裡多了一個小小的身影，她眉頭一揚，立即暴跳如雷，“祁小墨！你給老孃站住！”

    原本小心翼翼在草叢裏貓著身子打算悄悄離開的小人兒聽見聲音立刻很硬氣的抬頭，“站住就站住！”

    司卿芸頓時被他氣笑了，還挺理直氣壯？她朝祁小墨勾勾手指，“你過來，今兒咱們必須好好講講道理！”

    祁小墨撇撇嘴，輕聲嘀咕了句什麼，默默朝司卿芸走去，仰頭看著她，一本正經的開口，“云云，即墨爺爺說了，你不能生氣，生氣對身體不好。”

    司卿芸彈了彈他腦袋瓜，“你既然知道我不能生氣，為什麼還老是闖禍？”

    聞言，祁小墨立即不贊同的反駁道:“小墨沒有闖禍！小墨在研究治好云云的法子。”

    聽到他這話，司卿芸心裏的火頓時就沒了，但這小屁孩把差點兒房子點了必須得好好教育，否則以後還不知道怎麼闖出什麼禍來呢！

    想到這兒，司卿芸又故意板起了臉，“治病的事兒自有你即墨爺爺操心，你呀！”

    看著祁小墨委屈巴巴的樣子，她終究是不忍心再說重話，只忍不住戳了戳他腦袋，柔聲道:“萬一受傷了怎麼辦？那火可不是鬧着玩兒的，孃親只有小墨一個親人了，所以小墨不可以再讓孃親擔心了，知道嗎？”

    祁小墨吸了吸鼻子，拉了拉司卿芸的裙角，示意她低下頭，司卿芸笑了笑，蹲下身與他平視。

    祁小墨抬起小手動作輕柔的摸了摸她頭頂，“小墨知道了，小墨會好好照顧云云的。”

    司卿芸心底一暖，忍不住抱著他，“我家小墨真好。”

    祁小墨眨眨眼，眼底閃著狡黠的笑意，女人果真都吃這一套。

    “好了，一會兒你乖乖呆在屋子裏，下午你墨陽叔叔會來教你讀書，你給我好好聽話，我現在還得去找你即墨爺爺一趟，替你向他賠罪。”

    司卿芸仔細的叮囑了他一番才轉頭離開。

    祁小墨原本的快樂立刻消失了，他皺著眉頭看著司卿芸離開的方向，苦惱的說道:“女人，果真是善變的動物，方纔還抱著小墨感動的一塌糊塗，現在就翻臉不認人的要求小墨讀書。”

    說著，他重重嘆了口氣。

    “肯定是云云最近太閒了，又沒人陪她玩兒纔會無聊到要盯著我讀書，要是有個人能替我管管他就好了。”

    祁小墨垂頭喪氣的走回小屋子，瞥見自家孃親的身影，想著不如再去撒撒嬌，哄她同意自己不用讀書了。

    祁小墨轉著圓溜溜的眸子，慢悠悠的跟了過去。

    “你怎麼過來了？”

    裡面傳來即墨蘇的聲音，祁小墨踏進去的腳立刻收了回來，小心翼翼的趴在門框偷偷瞅著，他還是記得自己差點兒燒了即墨蘇藥房的事兒的，爲了避免屁股開花，他還是躲著些好。

    “我已經教訓過小墨了，這孩子太皮實了，我來是替他向你賠罪的。”司卿芸看著眼前白頭白鬍子的老者開口。

    當年若不是即墨蘇和墨陽及時趕到，她如今也不會還安然的活在這個世上，還有了祁小墨，即墨蘇於她來說是救命恩人。

    “尊主可千萬莫要這樣說。”即墨蘇朝她拱手，恭敬開口，“即墨一族蒙受尊主庇佑，還授其神醫術，即墨家早就發誓要世世代代一直守護尊主。”

    “即墨神醫萬不必如此。”司卿芸伸手托住他欲要俯身行禮的動作，“當年，我只是見即墨御很有天分纔給了他上古醫書，若說報答，你救了我便已經算是替即墨先祖償還了恩情，而我們母子卻在長白山麻煩了你這麼多年。”

    即墨蘇忙擺手，“不麻煩、不麻煩，小墨那孩子聰慧無雙，你不僅是即墨一族的恩人，還是墨家的人，便是一直留在這兒也不妨，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