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張床了，你委屈一下，今天晚上和我擠一擠，好不好？”

    蘇楊現在的語氣簡直就是哄小孩。

    岑煬微微張了張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他似乎想說什麼，但還是什麼都沒說出口。

    蘇楊趕緊補充一句。

    “我每天都有洗澡，你知道的。”

    岑煬沒什麼反應，但是也沒提出什麼異議，算是預設了。

    蘇楊微微俯身，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

    “我忽然很想問個問題。”

    岑煬眼皮一跳。

    “你想問什麼？”

    因為兩個人的距離夠近，蘇楊的視線在岑煬放大版的臉上流轉，最後，岑煬眼角的淚痣成爲了蘇楊的視線聚焦點。

    “到現在為止，你有沒有對我說過謊？”

    岑煬沒有一絲絲猶豫。

    “沒有。”

    蘇楊放心地點點頭。

    其實岑煬一開始把另一個臥室封鎖，故意讓蘇楊住進來就是爲了降低蘇楊的防備心。

    如果蘇楊能查到他的任何過去就應該知道，他的童年過得非常不幸。

    既然如此，對於時刻生活在自己身邊的人，蘇楊應該不會有所懷疑。

    畢竟他在蘇楊眼中，能活動的範圍實在是太小了，而且他們幾乎都是同進同出，只有特別情況纔會分開行動。

    “別站著了，回去吧，不然我給你暖好的被子又冷了。”

    蘇楊拉著岑煬回到病房，期間巡查的小護士又來了，看見他們兩個之後眼神變得複雜而奇怪，岑煬本來想解釋一句，但蘇楊直接把他帶進病房，還故意用身體擋住，不讓護士看進來。

    小護士在門口實在尷尬，只能裝作理理頭髮的樣子，推著小車子走了。

    “你解釋什麼？我們的關係需要和旁人解釋嗎？”

    蘇楊按著岑煬，把他抵在牆壁上。

    岑煬乾脆靠在蘇楊手臂上，眯了眯眼睛。

    “我困了。”

    這會蘇楊的確沒辦法了，他也知道岑煬很難睡個好覺，在學校午睡也總睡不著，他總不能在這會打擾岑煬。

    只是在看著岑煬上床躺進被窩的時候，蘇楊忽然覺得，這身病號服還是岑煬來穿比較好看，符合他看起來一碰就碎的脆弱感。

    看著岑煬睡著，蘇楊仔細研究了一下他五官的輪廓。

    岑煬的五官組合起來就有一種莫名的疏離感。

    “我是不是……之前在哪裏見過你？”

    蘇楊伸手覆上岑煬的側臉。

    “還是……”

    剩下的話蘇楊都偷偷在心裏想了一遍，沒有說出口。

    等聽到蘇楊的呼吸聲一點點平穩下來，岑煬才慢慢睜開眼睛。

    他沒有管蘇楊搭在自己臉上的手，就這麼回過頭看了看睡著的少年。

    “你的確見過我，在好多年以前。”

    岑煬微微垂眸，月色透過玻璃籠罩在他的身上，對於一個少年來說明顯過於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

    十幾年前的蘇楊對於他來說，一直都是存活在遠處的。

    因為那時候的蘇楊距離他很遠，而且被人群圍著，他根本沒機會靠近，再加上他也經常被母親鎖在家裏。

    直到有一次下雨天，下的是小雨，岑煬撐著一把破舊的小傘，這還是他從家裏的雜物室翻出來的。

    “你餓嗎？”

    一個眉眼精緻卻輕佻的男孩湊過來，手裏拿著一大塊新鮮麪包。

    岑煬被面包的香氣薰的有點控制不住，不禁嚥了口口水，用實際行動證明他的確很餓。

    面前的少年笑了笑，滿意地把手裏的麪包塞給岑煬。

    “那麪包給你吃，就當做我借個傘的報酬。”

    岑煬有點不好意思，因為他撐的傘的確很舊了，幸好是小雨，要是大雨的話，這傘估計就直接犧牲了。

    但是有面包吃，還能接近蘇楊，不幹白不幹。

    於是蘇楊接過傘，看著岑煬小口小口吃東西。

    岑煬是真的很餓，也是習慣性地不敢大口大口吃東西，因為每次他餓急了這麼做的時候就會被母親訓，經歷了一兩次以後他就不敢這麼做了，再餓也只能慢慢吃。

    蘇楊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岑煬。

    “你一個男生吃飯怎麼這麼秀氣，比我妹妹還講究。”

    岑煬聽見這句話，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能暫停吃麪包的動作。

    蘇楊看見了又趕緊把麪包往岑煬嘴邊塞。

    “我不是嘲笑你，就是……就是這麼一說，你快吃吧。”

    岑煬又開始小口小口吃麪包。

    他不知道蘇楊從那個時候就看上了自己，也不知道那塊麪包是蘇楊故意為之的結果，包括那天他們撐著同一把傘在雨中走，也是蘇楊蹲了好久才刻意尋找到的機會。

    因為岑煬小口小口吃，吃的很慢，蘇楊也一點不著急，就耐心地看著。

    “我記得你之前最喜歡在那個石凳上看著我，你是不是喜歡我？”

    岑煬冷不丁被嗆到，蘇楊一邊幫忙拍拍他的背一邊勾起嘴角。

    岑煬好不容易緩過來，想要和蘇楊拉開距離，結果又被蘇楊拉回去了。

    “你去哪呢？現在還在下雨。”

    岑煬一點都不知道蘇楊一直在慶幸岑煬的傘又小又舊，這樣才能趨勢他們兩個一直保持近距離。

    “我看著你只是好奇而已，不是……”

    蘇楊點點頭。

    “可是我覺得你也很好看，你要是想體驗的話為什麼不自己去試試？”

    岑煬感覺嘴裏鬆軟的麪包一下子苦澀起來。

    他何嘗不想要一個這麼光彩的人生，但是這樣的人生，顯然不會屬於他。

    岑煬輕嘆了口氣。

    “我……害怕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