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煙兒是真渴了，渴得都沒心思幹活了，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眼巴巴地看著葉子騫離開的地方。

    不多時，葉子騫回來了，雙手捧著一隻壺，後面還跟著楊柳。

    正是農忙時節，家裏人忙得沒時間回家吃飯，楊柳就把飯做好了送到地裏。

    葉子騫去找她的時候，她家人剛剛吃完飯，她收拾完東西還沒有走。

    聽說周煙兒渴了，楊柳把自家的水貢獻出來，還非要跟過來看看周煙兒。

    見周煙兒臉色發白，葉子騫顧不得後面的楊柳了，捧著盛水的罐子就過來了。

    周煙兒接過罐子，急急地往嘴邊送去。她喝得太急了，水順著嘴角流出來一些，灑溼了面前的地面。

    “慢些喝。”葉子騫真怕她嗆著。

    “周姐姐這是渴著了。”楊柳在旁邊看得真切，憐惜地說了一句。

    葉子騫心裏難受，守在周煙兒身邊也不說話。

    楊柳撇撇嘴，蹲到一邊看種下去的辣椒苗。

    周煙兒喝了一肚子的水，這才覺得嗓子眼裏沒有那種火燒火燎的感覺了

    葉子騫自然地把陶罐接過去。

    周煙兒喘勻氣，這纔想起來葉子騫，說：“你也喝。”

    葉子騫的嘴脣乾巴巴的，一直忍著焦渴沒有表現出來。

    葉子騫側了下身，眼角餘光瞄到周煙兒跑去跟楊柳說話了，兩個人都沒有注意他。

    他垂下眼看著溼潤的陶罐口，那是周煙兒嘴唇才捱過的地方。想到這裏，他的心口窩就微微發燙。

    作賊似地往那邊瞟了一眼，發現周煙兒正在跟楊柳講辣椒苗的培育，他慢慢地把嘴唇貼了上去...

    “你臉怎麼這樣紅？”

    應付完一腦袋問題的楊柳，周煙兒一扭頭髮現葉子騫臉頰泛紅，驚訝地問道。

    “突然有些熱。”葉子騫渾身不自在，心虛地避開她亮閃閃的目光。

    周煙兒羨慕地看了他一眼，心說年輕大男孩火力就是壯。

    楊柳走了之後，葉大娘纔拿著陶罐，匆匆忙忙地趕到地裏。

    周煙兒離得遠，是葉子騫過去接的人。

    遠遠地，她就看到葉大娘低著頭抹眼睛。

    和葉子騫說了兩句話，葉大娘又風風火火地走了。

    葉子騫把陶罐提過來，放到離周煙兒近的地上。

    見他臉色算不上好，周煙兒便問了一句：“家裏可是出什麼事了？”

    之前讓葉玉珠往地裏送水，葉玉珠答應得好好的，等了許久也沒見人來，來的卻是本該在家裏留守的葉大娘，周煙兒怎麼能不多想？

    葉子騫臉色凝重，搖了搖頭就：“沒事。”

    見他不肯說，周煙兒也不勉強，家裏肯定是出什麼事了。好在這塊地馬上就種完了。

    她憋著氣把一塊地種到頭，累得坐在地頭起不來。

    歇了一會兒，她和葉子騫才往家走。

    “玉珠怎麼了？”

    周煙兒語氣輕鬆地說。

    正是黃昏，他們行走在金燦燦的落日餘暉裡。

    葉子騫板著張俊臉，淡淡地說：“沒什麼，不小心摔到了。有娘照顧她，你不用擔心。”

    說是不小心摔了，可瞧著他的臉色，其中似是有內情。

    周煙兒也不追問，反正回到家裏問問葉玉珠，一切都清楚明白了。

    葉大娘在屋裏照看葉玉珠，聽到院門響跑出來看了眼。發現是周煙兒和葉子騫回來了，吃驚地說：“你們今天回來得這麼早？”

    她眼圈微紅，兩隻眼睛腫得像核桃，像是哭過了不止一次。

    “種完了就回來了。”周煙兒顧不得洗臉，直直地往屋裏走，問道：“玉珠呢？”

    “嫂子。”葉玉珠的聲音從裡面傳來，弱得跟只受傷的小貓崽似的。

    周煙兒抬腿走進去，看到葉玉珠躺在被子裡面，只露出一個毛乎乎的小腦袋。

    映著外面的光線一看，葉玉珠的臉和嘴唇一個顏色，慘白慘白的。

    小姑娘轉動著黑漆漆的眼珠子，眼眶裏泛着瑩瑩的水光，看起來可憐巴巴的。

    見周煙兒進來，小姑娘一隻手撐在床上，似是要坐起來。

    周煙兒連忙把她按了回去，溫柔地問：“玉珠這是怎麼了？”

    葉玉珠鼻子一酸，淚水打溼了眼眶。但她是個懂事的孩子，牢記著娘叮囑她話，抿著嘴唇看後面的葉大娘。

    周煙兒看著葉大娘，嚴肅地問：“娘，事到如今，你還要瞞著我不成？”

    葉大娘瞞著她也是出於好心，她每天累死累死的，不想再讓她費神。

    葉玉珠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她怎麼可能不心疼？

    聽到周煙兒的話，葉大娘眼圈一紅，差點落下淚珠來。

    用帕子用力按了下眼角，止住快要流出來的淚意，葉大娘定了定神，柔聲說：“你說口渴了，玉珠便一路往家跑，一刻也不敢耽擱。我早早地燒開水等著，用小陶罐裝滿了就要給你們帶去。臨出門時，家裏的雞跑出來了，我忙著攆雞，玉珠一個人捧著陶罐先走。我把雞抓進圈裏，急急忙忙去找玉珠，卻聽見了她的哭聲。陶罐摔到地上碎了，她正在溝渠裡掙扎，頭頂都被水淹沒了。我要是晚去一步，玉珠就...”

    說到這兒，葉大娘已經泣不成聲。

    她悔恨無比，雞跑去就跑了，什麼都沒有女兒重要。若是爲了一隻雞，失去了小女兒，她也不想活了。

    葉大娘越想越後怕，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周煙兒眉頭微皺，心裏不由思量起來。

    葉大娘說的溝渠是桃花村挖來澆地用的。

    桃花村適合用水稻，爲了方便村民引水種田，由里正作主修了個大水車。大水車嘎吱嘎吱轉，把河裏的水引到溝渠裡。田地縱橫交錯，溝渠也挖得四通八達。有些人爲了取水方便，就把自家地頭的溝挖得深一些。大人進去能淹到胸口，小孩子掉進去很容易淹著。

    葉玉珠年紀小，但懂事穩重，按理說，她不會失足掉到裡面去。

    想到這裏，周煙兒抓著葉玉珠的手，聲音更溫柔了：“你是自己掉下去的，還是有人把你推下去的？”

    葉玉珠眨眨眼睛，細聲細氣地說：“是有人推我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