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玉珠太懂事了，知道哥哥嫂子口渴，唯恐自己跑得慢去遲了。葉大娘一轉身的功夫，她就捧著陶罐走了。

    她人小力氣小，小胳膊捧陶罐很費勁。力氣用完了，她就坐下來歇歇。

    走到溝渠邊，她累出了一身的汗。看著清凌凌的水，小孩子愛玩的天性佔了上風。她有意等落在後面的葉大娘，便把陶罐放到一邊，蹲下身去夠裡面的水。

    就在這時，後面伸過來一隻手，在她背上重重推了一把。

    周煙兒：“你可看清了推你那人是誰？”

    葉玉珠小幅度地搖搖頭，小聲說：“溝底太滑了，我進去就慌了神，便拼命地掙扎起來。我越是掙扎就越是往裏面掉，很快就鑽到了水裏。我當時真的以為我會死，幸虧娘來得及時。”

    葉大娘也是一幅後怕的表情：“當時的情形太兇險了。”

    同煙兒讓葉玉珠好好休息，給葉子騫使了個眼色走出屋子。

    “你怎麼想？”到了外面，周煙兒壓低聲音說。

    “玉珠向來乖巧，不會有外面惹事生非。推她下去的人，說不定是跟咱家有怨。”葉子騫淡淡地說。

    親妹妹差點淹死，他心裏當然平靜不了。不瞭解他的人，還以為他不關心妹妹。真正瞭解他的人，才知道他越是表現得一派平靜，內心就越是波濤起伏。

    “這個人必須找出來。”有這樣一個人，在暗處盯著他們，真是叫人心中不安。

    這一次，那人能把葉玉珠推到溝裡去。下一次，那人就敢在他們吃的飯菜裡下毒。光是想一想，就讓人頭皮發麻。

    葉大娘讓她說的，身上的汗毛都立起來了，夜裏都睡不了一個安穩覺。

    沒事的時候，她就在腦子裏反覆地想，誰心腸這麼歹毒。

    地還沒有種完，葉子騫和周煙兒繼續忙活。

    就這樣，沒黑沒夜地幹了好幾天，所有的地都種完了，葉子騫總算是騰出手來了。

    桃花村屁大的地方，要揪一個人還不簡單？

    葉子騫沒跟任何人說，在葉玉珠失足跌落的溝渠邊轉了一個來回，搞清楚兩邊的地都是哪家的，之後就是順藤摸瓜了。

    “又要出去？”看到葉子騫往外面走，周煙兒問道。

    種完地，葉子騫本該靜下心來好好讀書的，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往外面跑，大半天都不在家裏呆著。

    胡曉桐的娘來了，把大棚裡剩餘的辣椒苗拔了去。因為苗不多，也就不浪費土地了，種在後院的草地裏。怕種得不對，特意請了周煙兒過去指導。周煙兒去的時候，葉子騫也出去了。指導完胡家種完辣椒苗回來，剛回到家裏的葉子騫又要出去。所以，她纔有這樣一問。

    姜海也來了，嘴唇動了動就要說話。

    葉子騫掃了他一眼，他便老實地閉了嘴。

    “中午我不回家吃了，你們不必等我。”

    說完，他帶著姜海大步流星地走了。

    葉子騫要讀書，不好總在村裏亂逛，就拜託姜海幫他打聽。

    姜海過來就是告訴他，事情有眉目了。

    “有人看見周大慌慌張張地往家跑，中間還摔了一跤。料想那事不是他乾的，也跟他脫不了干係。”姜海邊走邊說。

    葉子騫倒是冷靜：“去問問他就知道了。”

    周大是桃花村有名的地痞，家中早年略有些薄產，被他好吃懶做揮霍完了，三十多歲還是光棍一條，自家房子破了洞也不肯修，每天就知道到處招貓逗狗地玩，誰家的姑娘都不肯嫁給他。

    周大家房門緊閉，主人正在屋裏呼呼大睡。

    他家徒四壁，也沒什麼好偷的，夜裏睡覺都不用關門。

    葉子騫敲了門，見裡面沒有應，推開門就直接進去了。

    周大昨天晚上吃了酒，一直睡到現在。

    他哪想到有人趁著他睡著就進了房間，還用腳踩在了他胸口上。

    周大睡得正香，突然胸口憋悶不已，不情不願地睜開眼睛。

    看到葉子騫放大的臉，他噴出一口濃重的酒氣：“你...”

    “你”不出來了，因為他發現自己的四肢都被綁起來了。

    “葉子騫，你想幹什麼？”周大驚怒交加，酒醒了一大半，眼睛瞪得跟牛眼睛似的，恨不得撲上來吃人。

    “我問你，三天前，你為何慌慌張張地從田裏回來？”葉子騫懶得跟他廢話。

    “三天前的事，我怎能記得？”周大目光微微一閃，一臉我失憶了的表情。擺明了就是不想說實話。

    “是你把我妹妹推進溝裡的？”葉子騫抓住他的頭髮，幾乎要把他從床上提起來。

    周大覺得自己的頭皮都要被揪下來了，臉紅耳赤地說：“不是我，我沒有做，你一個讀書人，可不能亂冤枉人。”

    媽的，讀書人太奸了。

    趁著他睡覺把他把綁起來審問，他現在無比後悔昨天晚上喝了酒。不然就憑葉子騫一個文弱書生，怎麼會是他的對手？

    “那是誰？”葉子騫繼續逼問。

    “你問我，我問誰去？反正不是我，你自己找去。”周大咬著牙說。

    “你不說那就是你做的。我妹妹差點淹死，你若不肯實話，我只能請里正出面。我是讀書人，你是地痞無賴，不用我說什麼，里正就會站在我這一邊。輕則，你會被趕出砂花村。重則，你會有牢獄之災。怎麼選擇，就看你怎麼說了。”葉子騫眸光深沉，裡面的殺機一閃而逝。

    周大倒吸了一口涼氣，他是有前科的人，里正對他的印象本就不好，葉子騫再添油加醋一番，他就別想有以後了。

    “我說實話，可有一點，你不能告訴別人，說是我說出去的。”

    葉子騫眯起眼睛，陰森森道：“你說。”

    周大：“我雖然是個渾人，平時也只是幹些偷雞摸狗的勾當，從來沒有做過傷人性命的事。那天，我插秧到一半，突然覺得口渴。我家就我一個，想喝水只能往家跑。我...”

    姜海沒進去，在外面守著門，防著突然有人過來。

    出來的時候，葉子騫冷著一張臉。

    姜海瞄了他好幾眼，想問又不敢問。

    葉子騫的臉色太可怕了，他們在路口分開各自回家，姜海也沒敢放一個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