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一個饅頭，便解決了一頓，蘇羽清無法想象這邊的人是如何過下去的。目光移到老人身上，見他蹣跚著步伐，每一步都很吃力，由於長久未正常進食，已經瘦的皮包骨頭。

    這裏的人，每個都餓得面黃肌瘦，手裏拿著一個乾癟的饅頭，生怕別人搶去，還偷偷掩起來吃。

    “他們怎麼這樣？那老人瘦成這樣，哪裏是使得動力氣的？”蘇羽清低聲責怨一句，看向凌玄臣。

    沒想到此處難民如此可憐，凌玄臣心底的那根弦也被觸動了一下，看向那些士兵的眼神中，變成了冰冷的溫度。

    此處由士兵維持秩序，那領饅頭的地方還有個記賬的先生，穿著白衣，模樣普通，有幾分書生氣。只是他那眼裏，沒有讀書人的悲天憫人，只有商人的斤斤計較。

    “這饅頭都快涼了，怎麼還沒人過來領完？”賬房低頭埋怨了一句，便看到了前方走來的三人。

    這三人穿著不太像是難民營的苦力，而且看著也面生，讓賬房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你們是何人？”賬房警惕地問道。

    凌玄臣與蘇羽清對了個眼神，收起了心裏複雜的情緒，換上了悲傷的表情。

    “先生，我與妻子是從南方逃難來的。本來我們小兩口有畝田，家裏吃用也夠，沒想到發了洪水，將我們都趕到了這邊來。”凌玄臣一臉苦相地解釋著，端的是一副可憐的模樣。

    蘇羽清低著頭，外人看不出她的表情，只以為她是餓慘了，沒了力氣。實際上，她在偷笑，沒見過凌玄臣這副說謊的模樣，真是太好笑了！

    感覺到蘇羽清勾在手肘處那顫抖的手，凌玄臣不用猜也知道她在笑，卻也不在意，繼續演著自己的戲。

    “適才聽聞門口的大哥說，此處收納難民，用勞動換取食物，是真的嗎？”此時凌玄臣硬擠了點眼淚出來，看上去眼裏溼溼的，一副可憐的模樣。

    只以為是一對走投無路的夫婦，賬房便點了點頭，看向跟在他們身後的紅杏。

    “這個姑娘呢？”

    “是我妹妹，”蘇羽清將紅杏的手臂抓過來些，解釋道：“她還未出嫁，與我們夫妻同住。”

    解釋完後，賬房也信了幾分，放鬆了警惕。想到又多了幾個苦力，他自然是高興的。

    先前的幾個強壯的男人，現在都不太行了，一天比一天瘦，還懶了不少。有了新的苦力，想必能替上，讓工程快點結束。

    “此處確實收納難民，若是不嫌棄，你們便留下好了。”賬房熱情地迎接他們，又掏出籠屜裡的三個饅頭，遞給他們。

    “這饅頭是你們今晚的晚飯，不必感謝。”

    饅頭已經涼了，三人內心嫌棄，卻也接了過去。凌玄臣一口未咬，倒是往前走了幾步。

    “先生，真是太感謝你了！想必你在這看守，也好久未進食了，不如吃了這饅頭吧？我可與妻兒同吃。”凌玄臣單手抓住了賬房的手腕，便要將饅頭往他嘴裏塞。

    感覺自己的手腕被死死得箍住，賬房急忙推開凌玄臣，假意客氣道：“無事，我待會再用晚飯，你先吃了吧。”

    凌玄臣微微失望，垂下了腦袋，接著他便看到了剛剛推搡間蹭上的灰，驚叫了一聲。

    “先生！你的身上……”

    隨著那目光看去，賬房也發現了白衣上的一層灰，頓時臉色就變了，急忙拿手去抖灰。沒想到凌玄臣的手比他還快，一下扔掉了饅頭，幫賬房將灰擦掉。

    誰想那灰便是從凌玄臣手上來的，自然是越擦越黑，賬房氣得想伸手打他，卻又怕暴露了本性將人嚇跑，只好忍著。

    “不必擦了，不過是件衣裳！”賬房忍著怒氣咬牙說道。

    凌玄臣一下鬆開了他的衣裳，假裝歉意道：“真是不好意思，我手居然是髒的，實在沒有發現，冒犯先生了！”

    都道歉了，賬房更沒了生氣的理由，便嚥下這口氣，勉強扯出一個笑容。

    “無事，你們快些去裡面休息吧，待會要給難民營的老人們找個大夫來看病，我先去忙了。”

    說罷，賬房扯了扯衣裳，往裏面走去。自然不會去找大夫，他只是想把髒衣裳換掉，順便吃個晚膳。

    他晚飯大魚大肉的，怎麼可能吃那乾癟的饅頭呢？

    見他走遠，凌玄臣臉上的表情一下收了，幽黑的目光看得出神。

    只是這三人還不打算進去與難民呆一塊，而是在這營裡四處走動，觀察地形。凌玄臣憑著自己超強的記憶，把守衛的佈防都記住了。

    只是他們還未走多久，就被一個士兵喝住。

    “幹什麼的！還不回去？”

    三人停了步子，紅杏有些慌張地往蘇羽清的身上靠了靠。凌玄臣鎮定下來，裝作是不認識路的模樣。

    “這位大人，我們在這迷了路，實在不知去哪。聽聞此處有營帳是收婦人的，我不想與妻子妻妹分開，想與她們一同前去。”

    士兵懷疑地看了他兩眼，蘇羽清假裝自己被欺負了，故意抓傷了自己的手臂，露出一節給士兵瞧了一下。那白皙的面板上，赫然顯著五道紅痕，似有血跡。

    “大哥，適才那邊有男人欺辱我，竟把我抓傷了。我與妹妹實在害怕，麻煩大哥幫幫我們，尋個只有婦女和老人的地方。”蘇羽清眼睛一眨，眼眶便紅了，聲音裏帶著哭腔，實在令人動容。

    那士兵一下卸下了防備，竟給他們指了個方向。

    “那邊，西營專門收一些婦孺，你們可以往那邊去。”

    蘇羽清吸了吸鼻子，低啞著聲音感謝了士兵，便由凌玄臣扶著，三人一道往西面去。

    待走遠了些，凌玄臣小聲責怪了一句：“賣慘就賣慘，為何要抓傷自己？我多心疼！”

    心裏一暖，蘇羽清輕聲道：“若不給他瞧，怕是會防備我們，降低些戒心也好。我身上帶了金瘡藥，明日便好了。”

    紅杏身上其實也藏了一些肉乾，待他們到了西營，找到地方坐下後，紅杏便將藏好的肉乾拿出來，偷偷塞給了兩人。

    “太子，太子妃，快吃這個。”紅杏壓低了聲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