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官搖了搖手中的骰蠱，笑眯眯的掃了一圈圍著長桌的賭徒，朗聲道，“賭大賭小，買定離手了啊！”

    隨著他雙手搖晃的幅度，眾人的目光齊齊鎖住骰蠱，凝神靜氣的聽著骰子翻滾碰撞的聲音，似是能從中聽出些辛秘。

    咚！

    骰蠱重重的落在木桌上。

    “大大大！我押大！”

    “小，我全部身家都押上去，有人跟著我下注嗎！”輸紅了眼的賭徒跺了腳，乾脆把錢袋子甩上了臺桌，眸中滿是戾氣。

    荷官笑眯眯地用長杆將錢袋子挑入了規定的範圍，誇讚道，“大人好手筆，此番定能大有收穫！”

    一旁圍觀的人早等不及了，催促著開蠱。

    荷官清點完畢，乾脆利索的接了蠱蓋。

    三顆沉木做的骰子四四方方的排了，朝上的數字分別是三、三、六！

    即為十二點。

    是大！

    宋曾琪伸長了脖子去看，惋惜的目光在那男子身上掃了一眼，暗暗搖頭。

    怕蘇羽清看不明白，他趁小廝不曾注意，附在她耳邊輕聲解釋，“這是賭大小，少於三枚骰子便是小，反之是大。這家錢莊的花樣且多著呢，我們再看看罷。”

    荷官清了清嗓子，高喊一聲，“大！”

    押中的賭徒歡喜異常，輸了錢的個個攥緊了手心，而那名連錢袋子都扔出的男子瞪大眼，連連後退，嘴裏不住的呢喃，“不可能，不可能的！”

    喊聲愈大，撕心裂肺！

    他猛地撲到了檯面上，扯了錢袋拔腿就跑，眾人連連後退，生怕撞上這個瘋子。

    蘇羽清亦退了半步，望了小廝一眼，故作驚訝，“你怎的不去追？”

    小廝冷哼一聲，“公子可別說小人誇嘴，滿京城敢逃了咱錢莊的賬的人，還在孃胎裡沒生出來呢！”

    語氣張狂之極！

    恰如他所言，不知從哪個隱秘角落中鑽出三名壯漢，一拳直接將人撂倒，搶了錢袋子扔回了賭桌上，拖了那人的兩條腿入了內堂。

    被那群漢子勾出了斷指的往事，宋曾琪喘息聲沉了幾分，拽了拽蘇羽清的衣袖。

    “呦，還真是！不知你們家後頭是哪位大老闆啊，面子也不小了。”展了摺扇，蘇羽清掩了鼻尖，似是嫌惡。

    小廝笑而不語，反倒是熱情的介紹起了錢莊裡的大小賭盤。

    “總之啊，別處有的，我們錢莊一樣也不少，絕不會讓公子白走一趟的。”他擺出了請的姿態，客客氣氣道。

    壓下宋曾琪想要拒絕的手，蘇羽清淡淡一笑，“本公子玩的少，並不善此道，且讓本公子再瞧一把。”

    說罷，她大步擠入了面前的賭桌，半分餘地也沒留下。

    賭桌旁沸反盈天，兩道身影順理成章的擠在了一起，輕聲交流。

    “太……”宋曾琪抿了唇，“公子，你可要小心了，這賭盤定是有古怪的。因不知具體是如何操作的，我並無法破解。”

    蘇羽清的目光落在荷官搖骰子和開蠱的動作上，思量片刻，“那你說說你來這裏之後的對賭。”

    荷官爲了吸引被他盯上的目標，會使一些手段故意讓人連贏好幾把，嘗足了甜頭，又加上看客的吹捧，壓的賭注不自覺就大了。

    於是，曾經的宋曾琪開始輸了。

    一把兩把，當然不會放在心上。區區幾十兩銀子他還是能掏的出的，單單是爲了他的血性骨氣，也不能摔桌就走。

    賭注不知不覺上漲，錢袋子裡空無一物！

    他這才幡然轉醒，開始疑心自己被人誆了，對上荷官那眯起的鼠目，他拍了桌子動了離開的念頭，卻被迫遵守了一個荒唐的規矩。

    結果便是生生欠了上百兩白銀。

    如今細細想來，他後來竟是一把都不曾贏過，單單是走了黴運也不至於如此。

    蘇羽清了然，頷首表示知道了。

    一把賭局恰好結束，小廝笑眯眯的擠到了兩人身旁，“公子，您可想好了玩什麼？我來為您引薦，保準您用不著排隊。”

    摺扇輕點，她輕描淡寫的指了指賭桌，“就這個吧，不過本公子不喜人多，隨便湊幾個人就是了。”

    小廝點頭稱是，衝荷官招招手。

    不多時，五人的小型賭局便成了，蘇羽清慵懶的倚在了木椅上，隨手扔出了五十兩銀子，出手之闊綽引來了不少看客。

    荷官微微一笑，單手闔了蓋子，卻聞一道低沉之聲從對面傳來，“等等，本公子第一次玩，總有些不放心，這骰子能讓我掂量掂量嗎？”

    看客們轟然大笑，“公子，你有所不知，錢莊的骰子是出了名的準，否則我們也不會死心塌地的在這裏玩吶！”

    伸出的掌心分毫未動。

    三枚骰子滾滾向前，堪堪停在了她的掌邊。

    大小相同，分量相同，每個磨麵除了數字並無半分不同。蘇羽清抬手，示意荷官可以開始了。

    骰子與骰蠱碰撞，咚咚作響。

    品竹薄緞包了的手肘懶懶的搭在賭桌之上，比起旁人的凝神靜心，蘇羽清的手指繞在玉佩的瓔珞上，玩的不亦樂乎。

    身旁的宋曾琪抿緊了唇。

    荷官停手，賭客們紛紛叫出了自己的賭注，或堆大或堆小。

    輪到了蘇羽清，她伸了手在大小兩堆中隨意選了選，“五十兩，我全押小。”

    目光不動聲色的落在了荷官手上，他一手扶了長杆，將銀錢攏了攏，這才揭曉了答案。

    二，三，四！

    九點！

    蘇羽清長眉一挑，望向了身旁緊張的攥了拳的宋曾琪，“宋兄，原來如此容易，你怎不早些告知我？”頓了頓，她又露出的疑惑的目光，“那本公子贏了多少？”

    隨意猜測，略帶生澀的話語，看客們這才察覺這位公子是第一次踏入錢莊。

    第一把下了大注，竟還贏了！

    “公子今日手氣妙的很，可贏了不少呢。”

    就連身邊的賭客也露出驚詫之色，揚言要跟著她下注，好沾沾運氣。

    蘇羽清收了摺扇，雙手抱拳，“好說好說！下把我仍押小，我這次還要加五十兩！”

    她一改頹態，從袖中掏出鼓囊囊的錢袋，信手擲了銀兩上去，眸中閃過一抹光亮。

    一幅摩拳擦掌的模樣。

    荷官面色不改，照例搖了骰子。

    在眾人的注視下，骰蠱裡顯了十四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