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飯是本分，可既然主子不吃，規勸的多了就顯得不懂規矩。御賢王爺是她的主子，可這麼多年來交涉的都是鶴山掌門，一時間還真是摸不透主子的性子。

    床上蜷縮著的人聽見蕭弘文要出去，本能的想要阻止。西澤形勢很亂，各皇子出門都會帶上幾十個隨從護身，蕭弘文的身份雖然沒有暴露，但是保不準有些人手賤，遇到一個太子府中出去的人就想要動手。可是蕭弘文的“教訓”讓他過於深刻，此時心中焦急也不敢出言干涉，張了張嘴沒吭聲，算是默許了他們主僕二人的決定。

    太子府的馬車京城裏的人都認識，蕭弘文只能便裝步行上街，保險起見還在臉上塗抹了些胭脂。黃恨蝶身份特殊，出行時自然是易容加換裝，將自己整的宛如一個手短腳長的漢子。

    蕭弘文的目的地是京城最大的ji院，它有著一個相當於ji院統稱的芳名——醉花樓。

    這樓不是蕭弘文的勢力，蕭弘文今兒過去只是想見一個人，一個在西澤江湖說得上話的前輩。

    身上有銀子，進樓自然是無需其他門檻。李小南帶著自己的小廝，悄咪地走進樓中，尋了個最隱蔽的角落坐下。等待那個前輩上鉤。

    岐老是在花魁出場前一刻鐘現身的，花白的鬍子捲了個球兒掛在下巴處，頭髮烏黑油量，燭光一照能看見發間藏著的銀針。

    “呦！岐老來了！今兒來的不巧，林姑娘還在梳妝，您坐著等等？”老鴇得罪不起這個怪人，心裏不想把花魁交出去糟蹋，卻又不敢明說。

    “只當您今個不來了呢！前幾日醉花樓放過話，今兒的花魁要各位爺拿銀子拍，價高者得！”醉花樓的花魁一年一換，現在這個林花魁是上個月初選出來的，尚未被岐老搶去服侍。

    老鴇本想著抽個好日子將林花魁的初夜賣個高價，撈一筆新年初的雪花銀，卻沒想這個岐老會在今日玩膩了隔壁樓的小翠，提前跑來醉花樓瀟灑了。好在前幾日有幾位爺鬧騰著要林姑娘陪睡，老鴇也早就放出話來，要高價拍賣林姑娘的初夜。

    只是這會子來的有錢人不多，怕是賣不了太高的價格。

    那也總比被岐老搶去佔便宜來的合算！

    在屋內上妝的林姑娘聽見樓下的歡呼聲時還不知自己將要被拍賣，只當是頭幾個上場跳舞的姐妹發揮太好，讓底下的爺盡了興。

    心中愈發緊張起來，她能被選上花魁無非是因為爹孃給了個漂亮的臉蛋，加上長期吃不飽飯餓出了個纖細的腰肢，其實舞技和琴藝都比不上其他姐妹。

    若是待會上場表現不好，豈不是自砸招牌。

    “姑娘……媽媽說今夜要賣了你……”小侍女被派出去檢視情況，回來時全身都在抖，“岐……岐老也在底下坐著……”

    “岐老？”木梳掉落在地，林花魁手開始抖，竟是三次都沒能拿起桌上的簪子。

    京城的ji院不比旁處，這裏麵多半時富家公子哥來尋樂子，但這並不代表ji女們不接觸江湖中事。做肉體生意的，總要尋上幾個江湖中人做靠山，也總要認識那些平日裏遇到的江湖人士。

    岐老算是京城中出了名的江湖俠士了，他二十歲起就在這城中，幾十年來教訓了不少狗仗人勢的東西。

    卻也睡了幾十年的花魁……

    若是單純是睡也就罷了……偏著這岐爺於那事上同旁人有些不同，總是將姑娘弄的傷痕累累。

    而且這癖好隨著他年齡的增加愈發變態，雖沒玩死過人，但是近幾年他的屋裏總是傳來鬼哭狼嚎的聲音……

    “姑娘別怕，曹公子也在呢！曹公子心儀您許久，他家中是富貴人家，定然出的起比岐爺更高的錢。”小侍女安慰到。

    可是，有哪個人會爲了一個花樓女子，得罪一個橫行幾十年從未被人“教育”過的江湖人士呢？林花魁手腳冰涼，小侍女見人已經僵住，只能招手讓一旁的人過來給她妝扮。

    林小南，也就是換了名字的蕭大王爺與岐老隔了三張桌子。他見岐老一心望著臺上的女子，沒敢上前打擾。

    聽聞岐老在看姑娘的時候最不喜被人打擾，若是有人在他漸入佳境的時候上前打招呼，被卸一條胳膊算是輕的。

    “咱們帶了多少錢？夠不夠買一個花魁？”蕭弘文只知道花魁長得漂亮，但是對這上面的花費沒有概念。

    所以當黃恨蝶告訴他，他們身上帶的錢只夠給花魁買一隻簪子時，林小南默默將手伸向心臟處，默唸道：“罪過，罪過。”

    這麼多錢，留著給家裏躺著的寶兒買漂亮物件不好嗎？他的寶兒可是天下少見的美，也只有他的寶兒當得起他傾囊相贈。

    “出來了！出來了！林姑娘！”

    “林姑娘！林姑娘！林姑娘！”

    “花魁！花魁！花魁！”

    ……

    臺下的男人跟瘋了似的，扯著嗓子嚎叫。蕭弘文被他們丟的花生砸了腦殼，心中有些惱怒，瞪大著眼往臺上瞧。

    看這些男人的架勢，竟比他們西澤上陣殺敵計程車兵都要有士氣……

    臺上女子長相如何沒看清楚，蕭弘文滿眼都是那些男人扔上去的銀子和鈔票。五顏六色的燈光將銀子照亮，蕭弘文腦中閃過一個細節。當時的戰場上，西澤有些士兵的盔甲是有洞的，西澤的戰車是舊的……

    “公子？公子？”說好了要在人群熱鬧起來的時候去找岐老搭話，可是蕭弘文此時呆呆地望著臺上的姑娘，眼中居然流露出……同情？

    王爺在同情一個ji女？

    黃恨蝶不知道王爺的情緒從何而來，她知道的是不能耽誤事情，只能伸手推了林小南兩下，希望在岐老走之前將跑神的人喚醒。

    "你站著。"，回過神的林小南安置好黃恨蝶後，身手敏捷的穿過人群，行至岐老身邊，在岐老身邊輕聲說了一句。

    “二十位年輕貌美的姑娘換您幫一個忙，如何？”

    岐老還是一言不發地盯著臺上的姑娘，蕭弘文見他不動，又加了一句。

    “都是別窮苦人家的孩子，吃不飽飯，自願跟著您進山歸隱。”

    聽了這話，岐老這纔將頭扭過來，看了蕭弘文一眼。

    “只要我養，就跟我一輩子？”

    “是，一輩子。”林小南應答的很快，那二十個女子是鶴山不到半年就湊齊的。西澤從去年開始又是洪災又是乾旱，今年還與凌國打了一仗……許多人家養不起孩子，送出去至少能吃飽飯，總比餓死在家中要好。

    肉眼可見的心動了，岐老抬頭看一眼臺上的林花魁，又看一眼林小南。

    “不說有沒有那上面的女人好看了，你說說，有沒有你長得俊。”岐老心想自己也不是來者不拒，他也是有追求的。

    “……”後背發汗，林小南心想今兒出門前就該易容的，將自個兒妝扮的醜醜的。

    “你塗胭脂將自己妝醜了，我是問，那些姑娘有沒有你本來的樣子好看。”

    “……”見鬼，鶴山只說這人喜歡漂亮姑娘，沒說他看人跟帶了透視眼似的啊！“不是每個都比我漂亮，但是多半都是漂亮的……身段也不差。”

    “成交，走。”交易成功後岐老對臺上的女子是看都不看一眼，就好像方纔看直了眼的人不是他似的，徑直往門口走。

    老鴇密切關注著岐老的動向，見他要走，心想著這人走了還有誰來抬高林花魁的價格啊！趕忙上前想要攔住岐老。

    “哎！岐老啊！岐老您不再喝一杯？”她的挽留被其他男人的呼喊聲掩蓋住，只能看著人走了出去。

    林小南想要回去喊站在原地不動的黃恨蝶，卻看見她面帶驚恐的朝自己呼喊著什麼。

    “什麼？”腦子被呼喊聲吵嚷的發懵，林小南搖頭示意自己聽不見，同事奮力撥開人群想要趕到她身邊。

    等意識到有危險時，蕭弘文覺得自己左臂一陣痠麻，緊接著便沒了知覺。他身上穿著全套護甲，雖沒有金絲甲那樣強大的防護作用，也比不穿要好。

    一瞬間腦子是奔潰的，他在迅速移動的同時伸手掐自己的左臂，沒有痛感……總不能是廢了吧？若是廢了，該如何是好啊？

    藏在暗處的影衛這才發現不對，從各個隱秘的地方衝出來，將他們的主子護在中心。

    敵人不知在何處，總不能將屋裏所有人都殺了。

    看著四下逃散的人群，林小南揮手示意影衛不要傷人。

    這裏畢竟是西澤，不是他可以任意撒野的地方。

    自然，公佈身份將這些人全部捉起來排查也不是不行。只是那樣會讓行動更加艱難，蕭彥也很容易受到牽連……

    “都別動！這是太子爺新收進房的人！是哪個不長眼的人傷了我家公子？是哪個不要命的人動的手？”黃恨蝶知道蕭弘文不願意暴露身份，所以自作主張的站出來發號施令，“全部抓起來！”

    太子爺新收進房的人……

    太子爺的人……

    房裏人……

    哎呀，多不好意思……

    既然將身份定為“太子的人”此事就只能聯絡蕭彥來處理。林小南裝作受了驚嚇站立不穩的樣子被黃恨蝶攙扶著走出門，第一眼便瞧見門口等著的岐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