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染染有許多心事要想，便一直到到了目的的齋房的時候，她都沒有說什麼話。

    陸宥只以為這個小女子是累了。

    畢竟先前在馬車上的時候，祁染染坐在自己的對面，就讓他看出了她的疲憊，幾乎昏昏欲睡。

    陸宥將祁染染帶到齋房的門口，等她站穩之後，陸宥便脫身走了。

    齋房內外都是一派寧靜的樣子，連原先應當守在齋房門口的僕役都不在該堅守的位置上。祁染染都不需要思考，就知道這是那個假扮自己的陸宥的手下人，用自己的語氣早早將僕役們支開了。

    一切並沒有祁染染最開始想象的那樣發展——

    等自己從馬車上下來之後，獨自摸黑順著廟中的羊腸小道來到齋房。

    齋房門口可能還有祁安香站著，甚至她還可能帶著一群她從二房帶來的手下人，所有人都彷彿不知疲倦似的，在門口興致盎然地等著祁染染在眾人面前解釋原因，出醜，貽笑大方。

    若是這種情況真的發生了，祁染染心裏清楚，自己必定會拖著非常疲憊的身子，打起精神跟這些不懷好意的人鬥智鬥勇。

    只是爲了不讓自己像上輩子一樣被人抹黑、嘲弄、欺負。

    然而，現在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祁染染站在門口許久，讓冰涼的夜風稍微讓自己吹得清醒了一些。

    這一切沒有發生，是因為陸宥用他強大的力量、他手下的眾多有能力的暗衛幫助自己達成的。

    而不是靠祁染染自己的力量。

    清醒讓祁染染認清了這個現實。

    也正是這份清醒，讓祁染染突然明白了自己從淨丘寺回到祁府之後，應當做些什麼。

    也正是這份清醒，讓她從剛剛那種幾乎就要沉溺於被人照顧和偏愛的美好感受中，完全甦醒過來。

    祁染染時時刻刻在用陸宥的身份提醒自己。

    皇室。

    皇家的人最是無情。

    不要再妄想在皇家的人身上得到什麼真情。

    被這麼殘忍的念頭一折騰，祁染染的心冷靜下來了，整個人又恢復到了最起初，跟陸宥剛剛認識的那個狀態。

    祁染染深呼吸，眼睛一睜一閉。

    伸手用力將門推開了。

    微微閃爍的燈火闖入她的眼簾。

    祁染染沒有放鬆警惕，要知道，如果被別人發現自己齋房之中有一個假扮成祁家大小姐的陌生人，祁染染也無法瞬間想到特別合理的理由去糊弄別人、說服別人

    進門後，門被祁染染輕輕合起。

    “珠兒。”祁染染輕輕喚道。

    喚完珠兒的名字，她慢慢接近內室，那是自己整個齋房中唯一隱約傳出聲音的地方。

    果然，祁染染還沒有走進內室呢，就看見一個淚水漣漣的小丫頭從裡面慌慌張張地跑出來了。

    正是珠兒。

    珠兒看見自家小姐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只是哭，一時間因為對小姐感到了無盡的心疼和心酸，而說不出任何話來。

    小姐之前前往五皇子府受辱，剛剛大病初癒，從祁府出來就是爲了為祁府祁府，忍了二房故意的**。

    如今說是爲了養病來到淨丘寺，卻在這個地方又出了這檔子事。

    那齋飯還是自己端進來給小姐的……

    珠兒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傷心，“小姐，你終於回來了，都是奴婢不好……”

    祁染染見這個丫頭剛剛雖然是按以前的慣例一樣，受了驚嚇，便看到自己就哭。

    但卻是忍著聲音的，彷彿是想到了不能隨便出聲，引來本就對大房所住的齋房極其關注的二房眾人。

    珠兒一般受驚之後，是沒有那麼多警惕的心思的。

    祁染染眸光微動，知道這必定是有人指點過珠兒的結果。

    “莫哭，這在我的意料之中。”祁染染安慰道，心裏還是有些心疼這個小丫鬟的，明明是個該天真爛漫的年紀，卻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跟自己見了這麼多大風大浪，幾乎是次次都會被驚嚇到。

    這些心裏話都是老氣橫秋的，要是被珠兒知道自家小姐看到自己的眼淚之後心裏竟然是這麼想的，說不好還會哭多久呢！

    祁染染拍拍珠兒的肩膀，拉著小丫鬟的手，兩人往內室走。

    越過屏風，祁染染終於看見了那個假扮自己的人。

    她在原地頓住，這個人確實將自己扮演得很是相像，幾乎是在照鏡子的模樣，讓祁染染自己分，也很難分出個差異上的所以然來。

    那暗衛是個知道分寸的，雖說正假扮著祁家大小姐的身份，但卻不是個會以下犯上的。

    “祁家大小姐。”暗衛看見祁染染已經安全回來，其實心中也鬆了一口氣。

    自家主子這次動用瞭如此多的暗衛，就爲了救這位出來，甚至爲了計劃收尾得天衣無縫，不讓這位祁家大小姐受到別人流言蜚語的侵害，還派了自己來穿這樣的女裝，戴這樣的髮釵——

    唉。

    暗衛的心裏有些苦澀。

    祁染染此時卻是有些震驚的，這假扮自己的怎麼會是個男子？

    原先陸宥跟自己說派遣了一個跟影三能力一樣的手下，假扮成自己，甚至模仿自己的身量和聲音。

    她下意識便覺得，這個假扮自己的暗衛必定跟影三一樣，也是個女子。

    卻沒想到是這樣。

    略微一怔怔，祁染染便反應過來了，便也沒有失禮，“如此這般，你便可以回去覆命了。”

    “是。”那暗衛應了一聲，轉瞬便用輕功消失在齋房內。

    祁染染已經是非常疲憊的狀態了，今日發生了太多事，也讓祁染染知道了太多資訊，這些資訊量堆疊在祁染染的腦海中，讓她太陽穴突突地跳。

    但她依舊不忘問一句，“珠兒，剛剛那位假扮我身份的人，你只能爛在肚子裡，不得往外說任何一句。”

    說出這句話的口吻是有些警告的含義的，雖說有些在嚇唬珠兒的意思在了，但如果能讓珠兒明白這件事情的危險性，以免她惹禍上身，這樣的口吻便是再適合不過的。

    祁染染和珠兒四目相對，珠兒是全然沒有發現剛剛那個假扮自家小姐的人是個男子的。

    一開始，那個暗衛便對珠兒自稱是祁染染找來暫時假扮自己身份的小丫鬟。

    珠兒的眼淚還懸在眼角，此時也顧不上擦了，鄭重地應道，“是，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