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知道回來了！”祁家祖母用力拍面前的桌子，讓放在上面的一個茶杯都跟著跳了跳。“也不知道你這一天天的在幹些什麼，竟然還有臉回府？怎麼不在回來的路上一把繩子吊死！”

    “遇見了賊人，失去了貞潔，我祁府容不得像你這樣不知檢點的女人！”

    祁染染好笑極了，也不行禮，只是盯著祁家祖母看。

    原來如此，二房竟然在背後編排這些瞎話？

    祁染染的第一反應是想到這句話，接著，她便想到了那射進馬車車廂的箭矢後端掛著的字條。

    那人給祁家二房通了信？

    她思索著，便一時沒把自己的眼神從祁家祖母身上挪開，看著祁家祖母因為想要掩飾自己的出身而戴著的玉佩。

    那是祁老爺外出行商的時候帶回來的珍稀物什，上頭是有名的才子填的詩詞、雕刻的畫面。

    那原是祁老爺給祁染染帶的禮物，卻不想半路被這個老太太截了胡。

    “你看什麼看？”祁家祖母被祁染染這樣的眼神看得不自在，便用手往自己身上抹了抹，這是她活了一輩子都改不了的習慣——

    在緊張的時候便將手往身上抹抹。

    “祖母，”祁染染環顧四周，看到大堂內倒是不像是在家裏，反而更像是呈堂供證的官場。祁家祖母坐在正中間，身邊站著她那最親近的老嬤嬤，老嬤嬤低著頭，眼裏的精明洩露出來。

    祁老爺一副焦頭爛額的樣子，站在祁家祖母旁邊，見祁染染看過來，便小心翼翼地投來詢問的眼神，更多的是濃重的擔憂。

    而站在祁老爺後面的二房，就不是這樣的了。

    祁二爺是個混市井的，腹中沒什麼墨水，一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不再被大房壓上一頭，見大房如今出了這麼大的岔子，簡直是喜聞樂見。

    旁邊的祁安香更是如此，祁染染落到被所有人圍著審問的境地，簡直是平了她心中之憤。今兒在宴席之上，祁染染出了這麼大的風頭，哪還有人記得，祁府有個二小姐，名喚安香？

    該結交到的人脈沒能結交上，該拉攏的五皇子沒能拉攏到。

    更甚，祁安香狠狠地瞥了祁染染一眼，在那舞劍的漢子來到自己的案几旁邊時，自己還因為膽小，出了醜！

    祁染染收回眼神，對這種審問的氣氛視而不見，她從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但她要聽聽二房這次又能耍出什麼花樣。

    “祖母，爹爹。染染竟不知道到底出了岔子，讓染染拖著滿身的疲倦回到自家府邸，面對的卻是這種場合？”祁染染輕車熟路，對這些人，她是向來沒什麼退讓之心的。

    祁老爺見祁染染這個樣子，緊張地上下打量，發現自家女兒的衣服沒有變化，妝麵也沒有變化，應當沒有遭遇那等子可怕的事情，心中放下了一塊大石頭。

    “姐姐，”祁安香先開口了，難得抓住祁染染的把柄，她怎麼捨得放過這個難得的機會，“今兒個，在宴席上卻是出了很大的岔子，那舞劍的漢子，竟不知怎麼直直往姐姐殺來。”

    “待宴席結束之後，眾人也是一起從宴席擺宴的府邸出來的。”祁安香面色無辜，彷彿真的在為祁染染擔憂，看得祁家祖母又有些心疼她，感嘆這孩子的善良，“妹妹的馬車剛從那樹林裡過，就聽見了破空的箭矢射來的聲音。”

    “那時候，姐姐的馬車就在後頭。”祁安香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姐姐莫不是遭遇了盜賊？”

    祁染染嗤笑一聲，“我以為是什麼，原是這樣。”

    她輕輕拍了拍那站在一旁低著頭的馬伕，“我確實從樹林裡過，那是從擺宴的地方回祁府的必經之路，但是我並未見到什麼盜賊。”

    祁染染笑了，眼中閃著灼灼的光，讓人無法忽視。

    也讓有心的人感覺到了無比的礙眼。

    祁安香想到自己這次並不是孤立無援，她捏緊了手心藏著的字條，心中是無盡的快意。

    祁染染，我看你這次又能怎麼逃過一劫？

    馬伕聽到祁染染將話頭拋給自己，膝蓋一軟，便跪倒在了地上，整個人不住地顫抖，“老祖宗，老爺，小姐們——”

    祁安香看見馬伕的臉，更是放下心來。

    這馬伕是母親一早就準備好安插到祁染染馬車旁的，原先只是爲了探聽祁染染在宴席前的話語和行蹤，卻沒想到此時起了這麼大的作用。

    那馬伕的家人還被二房牢牢掌握著，不怕這馬伕當牆頭草，瞬間倒戈。

    祁染染見馬伕在發抖，心中也明白他大概在害怕些什麼，“你不必擔憂，你的家人，我會幫你保全。”

    什麼？！

    眾人俱驚，二房的眾人更是啞了嗓子。

    馬伕震驚地抬起自己的頭，與這位祁家大小姐對視。看見對方眼中的篤定，和不帶逼迫性的安撫，眼眶一熱，幾乎要落下淚了。

    雖然不知道大小姐是怎麼知道的，但他被逼到了這個份上，還能相信誰呢？

    按照祁家二房一貫的做事風格，如果自己幫助祁家二房說了詆譭大小姐清白的話，從大堂出去之後也未必能保全自己和家人，大機率會面臨著發賣或者逃亡。

    “大小姐未曾見到賊人，奴才敢保證。”馬伕說完這句話，感覺靈魂這才終於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裡。

    祁染染挑眉，看向周圍圍著的所有不懷好意的人。

    “染染自此才明白，原來祁府中竟有人在惡意編排些混賬話，辱我清白。怎麼？我祁染染不是祁家的大小姐嗎？”

    話音如巨石砸在大堂內，全場寂靜。

    這位大小姐自此，終於斂了臉上的笑，變成了真正凜冽的樣子。

    那是一副上位者的姿態，甚至比祁老爺、祁家祖母更有氣勢。

    連大堂外圍著的，看熱鬧來的丫環都啞了嗓子，再也說不出一句陰陽怪氣的話來。

    大小姐終究還是大小姐。

    祁染染的眼神和站在不遠處的祁安香打了個照面，祁安香心中一悚，幾乎要以為自己在背後說的話被祁染染髮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