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染染看見珠兒的時候，只覺得鬆了一口氣。

    上下打量了一番，她終於確定，自己的這個小丫鬟是沒有受到一點兒外傷的。

    “……小姐。”珠兒卻是有些唯唯諾諾的樣子，似乎有的話讓她有些難以啟齒，而且讓她不知道從何說起。

    祁染染還不瞭解珠兒心中在想什麼嗎？

    珠兒是個在祁染染面前，就把一切心理活動都表現在臉上的。

    “沒事就好。”祁染染這話說的幾乎象徵着一錘定音，珠兒心中一鬆，知道大小姐這是不打算追究自己從頭到尾都隱瞞著她的事兒了。

    陸宥站在一邊，對這樣主僕情深的場面倒是不出聲打擾的。

    他只是在心中默默地盤算，自己和祁染染，要什麼時候才能熟稔到這種地步呢？

    正因為祁染染和珠兒主僕二人都知道陸宥就站在她們身邊，甚至是眼神極富存在感地投射到二人的身上，她們之間相互囑咐的時間並未維持太長。

    經過了這一遭，珠兒對陸宥也有了一定的瞭解。

    不僅僅是對這位陸王爺手中的勢力有了瞭解，就連陸宥對祁染染抱有什麼樣的感情，珠兒也知道了個一清二楚。

    她憋著笑站在祁染染身後，臉都快要憋紅了。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大小姐前段時間在江南跟國公府小小姐有矛盾，陸王爺這麼護著大小姐。

    祁染染此時已經是背對著這個小丫頭了，便也就沒有注意到身後的人竟然是在憋笑，“王爺，那人是藩王手下的？”

    沒有避諱珠兒的在場，不是因為祁染染被方纔的主僕情深衝昏了頭腦，而是因為祁染染知道，珠兒這麼幾日來都配合着陸宥和其手下人的行事，必然是知道內情的。

    也就沒有必要將人攆出去了。

    陸宥聽見祁染染向自己詢問，這纔將眼神從憋笑的珠兒臉上移開。

    在祁染染對他說話以前，陸宥剛剛想直接勸告這個不懂規矩的小丫鬟，若是忍不住笑，便直接出去好了。

    這樣也能留給自己和祁染染一點兒二人獨處的時間。

    可惜，珠兒這種單純的丫頭，在憋笑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垂下了自己的頭，是萬萬不會與任何人有眼神上的接觸的。

    點點頭，陸宥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大事上，“是的，藩王已經來到了六江城，如今就住在離陸瑾軒的營帳距離不過十里的地方。”

    祁染染的表情凝重起來，“那麼——”

    知道祁染染是在擔心藩王和陸瑾軒的勢力直接觸碰到自己的，陸宥的心軟了軟，“如今敵方在明，本王在暗。論不利之處，必然是藩王與陸瑾軒更為不妙。”

    陸宥頓了頓，說道：“今日，便是本王準備要直接圍剿的日子。”

    圍剿？

    聽到這個詞，祁染染直接抬起來頭。

    只見陸宥的神色幾乎毫無變化，似乎是真真準備去圍剿一窩以偷盜為生的山賊，而非是與京城，乃至是邊境的藩王勢力交戰。

    “王爺準備如何？”祁染染情不自禁問道。

    陸宥從不打沒有計劃的仗，今兒個來到祁染染的營帳，便已經是準備好了一切的。

    “本王不準備如何，僅僅是圍剿而已。”陸宥這話說的有些玄乎，但卻也說明了他心中的胸有成竹，“本王早在將將發現藩王與陸瑾軒的勢力竟然有所勾結的時候，就已經吩咐人快馬加鞭將稟報的文書呈遞給了皇兄。”

    “皇兄知曉之後，震怒。”

    短短不過幾句話，若真真是個不懂朝政勢力鬥爭的人在聽陸宥說這些話，恐怕真的會覺得似乎如他的語氣那樣雲淡風輕。

    皇帝竟然知道了？

    “我那好侄子私下裏養著的影衛，藩王竟然從封地中擅值離守。”陸宥再次輕飄飄地補充道。

    這京城，要變天了。

    祁染染深呼一口氣，“今日的圍剿在何時？”

    陸宥見祁染染很是穩重平靜的樣子，似乎並沒有被震驚到，眼神中閃過一絲褒獎，“酉時。”

    “朝廷的人馬將到？”

    “確然。”

    一來一回，祁染染的詢問是極其簡短的，陸宥的回答也是極度幹練。

    珠兒在一旁當個空氣人，雖然長了耳朵，但卻是根本沒聽懂二人在說什麼的。

    一頭霧水的同時，珠兒也有些坐立不安，只覺得這麼機密的事務，自己不應該在營帳之中聽著的，而應該直接在外頭。

    正當珠兒忍不住要提出來自己心中所想的時候，陸宥和祁染染之間的氣氛竟然沉默下來了。

    緊接著，祁染染說的話如驚雷在營帳內炸開。

    “我要去看。”祁染染的眼神都在發光。

    陸宥雖然有所預料，但終究是忍不住覺得有些詫異。

    朝廷的人馬可不是能通融的，若是刀劍無眼，傷到了這個小女子，怕是也不會有什麼反響。

    而且，等真的到了那個時辰，場面一定不會平靜，恐怕是難免會有死亡和流血。

    祁染染一個女兒家，若是看完留下了陰影，可如何是好？

    然而，陸宥所有拒絕的話都在祁染染堅定且閃爍著光芒的眼神中自動瓦解了。

    最終，陸宥只是說，“去看，可以，但你必須跟在本王之後。”

    *

    酉時。

    冬日的天，本就黑得早，黑得迅速。

    黑夜籠罩著陸瑾軒所在的營帳，用於照明的火把和豆大的掌中燈火，都在風的呼嘯中搖搖晃晃，似乎下一秒就要撐不住，直接熄滅在寒冷之中。

    隱隱約約，門口在守衛的影衛只覺得心中很是不安穩，總覺得要出什麼大事兒。

    那影衛嘆息一聲，今兒個藩王竟然是不知用了什麼手段，直接出現在了主子的營帳中，似乎有什麼大事，很是急迫的模樣。

    一直談到這個時辰，竟是還未結束。

    影衛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只聽見破空一聲弓箭飛來的聲音！

    有襲擊！

    馬蹄聲順著揚起的風沙慢慢靠近，接連許多火把的光亮映入所有陸瑾軒手下影衛、僕役們的眼簾。

    那是——

    明黃色從綴後的馬上現出身影。

    那竟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