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祁染染選擇自己直接在陸宥面前說出令牌的機密，是出於破釜沉舟的心態，但當她真的說出口了之後，心中卻是反而安寧了不少。

    陸宥在聽到祁染染提到令牌的話題之後，便一直在暗自觀察她面部表情的變化。

    而與此同時，其實祁染染也在觀察陸宥的神態。

    畢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若是陸宥心中是已經認定了祁染染跟藩王有所勾結的話，只怕祁染染是再怎麼解釋，陸宥也是不會相信的。

    那麼，其實從陸宥不相信祁染染的開始，二人的合作關係就已經開始悄然地發生了破裂。

    這是祁染染所不想看見的。

    六江城的局勢已經是將祁府懸在了半空中，若是再樹敵，恐怕真的岌岌可危，但憑祁染染一個人的能力，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故而祁染染的心中，也有緊張在翻涌。

    “回陸王爺，那令牌是藩王勢力的象徵。”祁染染直接說出這句話，倒是率真和坦誠。

    面上端著的是一派鎮定，然而祁染染真正埋在底下的情緒卻是彷彿在博弈一般，上下徘徊的。

    因為坐在上座，正在跟她博弈的物件是陸宥。

    這個祁染染上下兩輩子加起來，其實都沒有參透的人物。

    陸宥微微挑眉，方纔祁染染說出自己認識此物是什麼的時候，陸宥以為這個小女子會跟往常跟自己打馬虎眼的時候一樣，說些模稜兩可的話，或者扯一些半真半假的言論來。

    卻沒想到，如今在這個最為嚴重的問題上，倒是毫不含糊。

    也不怕自己這個最是瞭解皇家秘辛的人多疑，直接將她列入不可信的名譜中？

    還有，祁染染一個從小就在江南一帶長大的閨閣姑娘，是從何知道藩王的？

    祁染染知道單單這句話，是不能讓陸宥真正相信自己的無害的，故而既然開啟了這個話題，便只能繼續往下說，“那藩王的令牌，小女子曾在五皇子的身邊無意看到過。”

    竟然是與陸瑾軒有關？

    陸宥的懷疑依舊沒有打消，他用手指的指節無意中在一旁的桌子上輕輕叩擊，發出聲響，從未停息。

    這聲音彷彿是滴漏的聲音，直讓聽見的人心中打鼓。

    但祁染染卻是不怕的，她心中有一種不知道從何而來的自信，她相信陸宥並不會傷害自己。

    不然的話，早在自己剛剛在內營之中看到令牌，反應不當的時候，陸宥就應該直接逼問出真相。

    而不是像現在一樣坐在上座觀察自己，甚至方纔還將物資和人手的訊息告知自己。

    理智和情感都告訴祁染染，陸宥並不會傷害她。

    “當時小女子前往五皇子府中，是爲了退去五皇子對於祁府過多的賞賜的。而在五皇子府的大堂中，也許是五皇子並不覺得小女子會對他產生任何威脅，便沒有可以隱瞞放置在一旁桌子上的令牌。”

    “原是十分隱晦的放置位置，可當時小女子從小便對篆刻十分愛好，便對此類物什兒敏感了些。小女瞧那令牌上的暗紋實屬精美，便悄悄多看了兩眼。”

    祁染染說著，語氣是十分的平穩，彷彿根本沒有受到陸宥指節規律的敲擊聲的影響，然而只有她知道，她的心中，依舊是那等子不能則已，破釜沉舟的模樣。

    “當時小女子只是無意間看見了令牌上精美的篆刻暗紋，也因此將上頭的圖案記在了心間，可真正知道這個這個暗紋的圖案象徵的是藩王的勢力，卻是在之後的事兒了。”

    祁染染其實這話說的也不是假話。

    雖說當時前往五皇子府中的時候，她並未看見大堂中有所謂的令牌，但這個經歷，卻是真真切切發生在了上輩子的。

    上輩子，祁染染跟在陸瑾軒的身邊，雖說是沒有得到想要的感情，卻是知道了許多有關於政務的事，其中便包括這個圖案的標誌。

    陸瑾軒是真真沒有防著祁染染些什麼的，但卻不是出於默契，而是因為當時祁染染背後站著的，其實也莫過於一個祁府，祁府既然已經被虞婧羽毀滅了，祁染染便是孤立無援。

    在那樣的情況下，祁染染就算是醒悟了，知道了這些秘辛代表著什麼，又有什麼用呢？

    是怕是自身難保。

    而祁染染接下來要說的話，卻是真實屬於這輩子發生的事兒的，“說起真正發現這個暗紋象徵着藩王的勢力，倒是也與陸王爺你有些關聯。”

    陸宥用直接敲擊桌面的動作霎時間停止。

    他只是說道，“哦？與本王爺有何關聯？”

    祁染染搖搖頭，似乎很是為難的模樣，“不知王爺還是否記得，王爺與小女之間的一個交易，便是王爺將派探子植入小女在北郊的鋪子中，以便抓到當時意欲刺殺王爺的殺手？”

    陸宥並不遲疑，點點頭，他自然是記得的。

    這個交易當時便不是爲了真真要跟這個小女子交換些什麼籌碼，而單純是陸宥看出了祁染染意欲與自己藉助這樣的方式，一碼歸一碼，與自己劃分界限，所以故意為之的。

    但這種心思，陸宥是不可能讓祁染染知道的。

    就連那個祁染染之後在鋪子中敏銳發現的喬裝成是失遇書生的探子，都是陸宥從自己手下的暗衛中親自派去的。

    陸宥記著，那探子正是在某次任務中做了錯事，需要被分配去接受懲罰的。

    他便順勢將這個探子派去了祁染染的鋪子中，用這樣的任務間接對他懲罰。

    祁染染看見陸宥點頭，這才接著往下說，“實不相瞞，小女看出了王爺在北郊鋪子中設定的探子，爲了將王爺想要的殺手的資訊找尋完整，小女便自行在私下進行了調查。”

    “而從小女在派人調查的過程中，竟是發現了藩王的痕跡，而在小女派去的人與那幫殺手交戰的過程中，是有看見這種暗紋樣式的令牌的。”

    祁染染說完，直接跟陸宥四目相對。

    這場豪賭，終於還是將最終的決定權，交到了陸宥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