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宥的心裏雖然想了如此之多東西，但面上確實不顯露的。

    故而祁染染並未察覺到陸宥有什麼異樣。

    她只看見陸宥在她說完之後點點頭，說起了此時六江城的一些現狀。

    “本王且告訴你也無妨。”

    祁染染便側目，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很是集中於陸宥的話。

    對祁染染這種只專注於自己一個人的視線，雖說是爲了公務所需，陸宥還是感到了一絲難言的滿足。

    “在祁家大姑娘之前，這片區域確實隸屬於本王管轄的範圍內。但本王終究也是沒在此處賑災太久，所以此處的賑災方纔纔將將起步，並未能有顯著的改變。”

    祁染染點點頭，她是知道的，陸宥和陸瑾軒先前在江南一帶停留的幾日中，她也是能在設粥的地點經常看到他們二人的。

    陸宥見到她點頭，便接著往下說，“水災淹沒了此處大部分的糧食，那些糧食都已經受潮腐爛了，是不可能拿來食用的。”

    “而朝廷下發的第二批物資還未能抵達此處，故而只能靠第一批多餘的部分，以及從江南一帶帶到此處的米石等物資進行賑災。”

    “而此處的難民數量，卻是非常龐大的，若是單憑江南帶來的物資，是不可能支撐到朝廷的物資來的。”

    陸宥說著，停頓了一會兒，祁染染便好奇地看過去。

    只見陸宥的表情在方纔的基礎上還嚴肅了幾分，說話的聲音也壓低了，他的手不自覺地在撥動玉扳指，那是他在思考時的習慣性動作。

    如今，祁染染竟是也能從看到陸宥這種動作出發，知道他這是要說什麼頂要緊的事了。

    “朝廷的物資，是不可能在這幾日就抵達的，”陸宥壓低了聲音說道，“祁家大姑娘，京城之中不僅僅是有人在忌憚本王，以及本王那好侄子，還有在忌憚你的。”

    對於這句話，祁染染沒有什麼別的反應，若不是坐在上位的陸宥注意到了她的沉默，可能都不會感覺她因為自己方纔說的那些話，產生了什麼情緒上的波動。

    祁染染的表情依舊是非常鎮定的模樣，“小女子知曉了，只是，小女子今日抵達此處，雖說是盡了最大可能，將祁府和江南一帶的物資帶了了一部分，但與難民們的需求相比，終究只是杯水車薪。”

    “小女子不得不有個不情之請，希望王爺能在朝廷的物資抵達之前，對這兒的難民伸出援手，不至於令此處的米石耗盡，餓殍遍野。”

    這下輪到陸宥沉默了。

    他倒是不想在這種問題上跟祁染染迂迴的，便直接問道，“京城中有人忌憚你，要陷害於你，你竟是絲毫不覺得驚訝？”

    陸宥的問話，雖說是完全不迂迴的。

    但祁染染卻是能從這種直來直往、單刀直入的問話中聽出陸宥對自己的關切之意來，“驚訝自是驚訝，但染染已經來了此處，便是身上背了此處難民們的性命的，當了這個父母官，便管不上如此多旁的虛的了。”

    雖說外頭的天色已經是漸漸在變暗了，但陸宥還是從祁染染的眼神中看出了閃爍的光芒。

    那是祁染染堅定的決心，和對自己的自信。

    陸宥讚許地看了祁染染一眼，這下，他更是期待這個小女子能在賑災這件事情上翻出什麼風浪了。

    若是不出意外，陸宥是已經預想到了京城因為祁染染，而必然會發生的動亂的了。

    陸宥便也不與祁染染打什麼馬虎眼，“本王今日來到此處，便是帶著一批米石來的，除了米石之外，本王還帶來了些人手，或御醫，或暗衛，且看祁家大小姐你，如何分配了。”

    意外極了。

    這是祁染染的第一反應。

    在抵達六江城的此處之前，祁染染是有預想過自己可能要處理的問題的，其中最難處理的，便是物資。

    雖說當時在剛得知御札上的內容的時候，祁染染是對祁老爺說了，自己若是有什麼事兒，可以尋陸王爺討要一份幫助。

    但事實上，祁染染對於向陸宥求助這件事，是並不那麼好下決心去做的。

    若是他人還好，對於陸宥，祁染染是真真不好再開口要一份幫助了。

    畢竟先前許多次，陸宥雖說是尋了交易的名頭，帶來祁染染想要且需要的籌碼的，但捫心自問，祁染染知道憑陸宥手下的勢力等等一切，需要自己的幫助，其實不過是無稽之談。

    然而此次是爲了分配給難民們的物資，祁染染是必須伸手討要的。

    卻不想，陸宥竟是直接在她抵達此處的第一天，就準備好了將物資運輸到了自己這兒。

    甚至，還有那些祁染染頂需要的人手——大夫與習武之人。

    為此，祁染染竟是意外地露出了些小女子地情態來，“小女子知道了，謝王爺考慮周全，小女子在此替難民們謝過王爺的救命之恩。”

    此話說的客套，陸宥只是對此點了點頭，全部的注意力卻是放在了祁染染此時小女子的神態上。

    還沒能欣賞上多久，祁染染卻是說出了一句，就連陸宥沒能預想到她會說的話。

    她說，“王爺，方纔那個物件，小女子是知道那是何物的。”

    祁染染說的這句話，就算是聽在陸宥的耳中，也猶如驚雷一般。

    陸宥收斂了閒心，眼神直接變回了原先犀利的模樣，將祁染染放在自己的審視之下，“哦？你且說說看，那物件究竟是什麼？”

    祁染染看著陸宥銳利的眼神，她就知道，陸宥並未完全放下剛剛對自己的疑心。

    在提出這個話題之前，祁染染是知道，自己必須主動將令牌與藩王的問題在陸宥面前提出來的，不然，恐怕陸宥會對自己起戒心。

    若是陸宥真真對她起了戒心，恐怕祁染染接下來做一切事都將舉步維艱。

    陸宥手下的勢力，祁染染是見識過的。

    目前的她，並未有能力與之對抗。

    所以，祁染染便只剩下了一個破釜沉舟的辦法，那便是直接自己說出合理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