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江南一帶的難民問題逐漸得到了解決的時候，六江城的情況卻依舊不容樂觀。

    頻繁的暴雨氣候雖說已經過去了，但那處本身就不是什麼富庶的地方，今兒個豐收的季節，農田中也未能收穫大批的糧食。

    這會兒經過雨水殘酷地湮沒，就算是乾燥的糧食，也已經被浸透了，不能食用了。

    六江城是江南一帶難民問題的來源，也是本次賑災的困難的開端。

    此事，祁染染明白，陸宥和陸瑾軒同樣明白。

    故而陸宥和陸瑾軒在勘察了江南一帶已然有條不紊的賑災秩序之後，前幾日，就已經快馬加鞭趕去了六江城。

    也就是江南的鄰近。

    祁染染對此是鬆了一口氣的，因為在救助災民的問題上，祁家作為第一個自發拿出財產和米石，甚至讓大小姐親自上陣布粥的商戶大族，朝廷必然是抓不到什麼能苛責祁家的錯處的。

    就在難民的躁動完全被平息下去的那一天，祁染染是再次來到祁老爺的書房中，跟自家爹爹又來了一次深刻的對話的。

    此次對話，不是爲了為提前準備賑災的成果而沾沾自喜，而是爲了應對接下來還可能出現的一切問題。

    至於接下來為什麼還可能出現問題？

    這就要溯源到那日虞婧羽在陸瑾軒和陸宥面前犯了錯事，祁染染和陸宥的聯合，無論在勢力上，還是在話術上，都壓過了虞婧羽想要抵賴的願望。

    最後，竟是連陸瑾軒也保不住虞婧羽，她不得不灰溜溜地打道回府。

    當然，米石還是被扣下了。

    賑災的物資本就是越多越好，既然帶出來了，又掛的是為難民們著想的名聲，朝廷來的人自然不會吝惜於收繳。

    國公府見到清晨剛剛被當家的解除禁足懲罰的小小姐，不過纔出去那麼短短的半日，就又招惹了一些禍端，國公府大人和夫人自然是無奈又震怒。

    在這樣的心態下，國公府一家竟是留下了自己在江南府邸中所有的物資，作為給府中小女致歉的心意，希望能挽回一些名聲。

    而從京城帶來的眾人，卻是直接收拾包袱，擇日便回了京城。

    祁染染略一估摸，這會兒，大抵已經要到京城了。

    她搖搖頭，自是非常明白的，這虞婧羽此次怕是真的被陸瑾軒在關鍵時刻就捨棄自己的做法傷到了心，纔會答應國公府大人及夫人的命令，直接回了京城老家。

    而此次被傷了心，虞婧羽多半也是不會放在心上的。

    祁染染知道，虞婧羽對陸瑾軒可是兩輩子的死心塌地，怎麼可能因為這麼一次傷心失望就放棄了？

    更何況，陸瑾軒事後必然會對國公府多加補償，甚至直接私下裏給虞婧羽送些女孩子家喜愛的物什兒，以便哄好這個籌碼。

    用“籌碼”二字形容，也算是貼切了。

    國公府小小姐可是陸瑾軒欽定的五皇子妃。

    眸光微動，祁染染只覺得自己有些想笑，也不知上輩子的那個自己是怎麼傻到那個地步，竟是直接相信了一介偽君子對自己的甜言蜜語的？

    如今想來，倒是已經是一派過來人的心態，祁染染甚至是能直接將上輩子的自己，當作是別人來客觀看待了。

    “小姐！”珠兒從門口跑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正在回想自己的上輩子，由於釋懷而眼神有光，甚至嘴角掛著微笑的祁染染。

    大小姐這副溫和的樣子，倒是讓珠兒的焦急和緊張都消退了不少。

    “怎麼？”祁染染聽見珠兒的聲音，從自己一個人的思緒中抽離出來，詢問道。

    珠兒連氣兒都來不及喘，鼻吸鼻呼之間，小姐閨房中常點著的檀香在她身邊環繞。

    “小姐，朝廷下了御札！特地下到我們府上了！”珠兒自從是淨丘寺一事後，便很少呈現出這種驚慌的模樣，如今卻是什麼大丫鬟的儀態都不曾顧及了。

    朝廷直接向祁家下了御札？

    祁染染對此倒是非常意外，她和祁老爺雖說是早在幾天以前，就已經在書房中商量過了接下來還可能會出什麼事情的，但卻沒想到會是皇帝直接向祁家發難。

    是的，雖說珠兒還沒有向祁染染稟告，御札上對祁家傳遞的聖意究竟是什麼，但祁染染卻是知道的。

    自從自己重生以來，便在不停地探索這輩子事情發展的軌跡，可毫無例外的是，都幾乎和上輩子發生過的事大差不差，幾乎沒有偏移。

    或許細節方面是不一樣的，但在大的變動上卻是幾乎雷同的。

    就連細節，祁染染想，除了時間線的推遲和提前，以及關於陸宥的參與的一切，其他方面都是完全一致的。

    這就給了祁染染一種莫名的預感，在一些可能會改變京城中勢力變換的大事，或者是可能會改變歷史發展順序的事件上，命運和天道並不允許祁染染改變一切。

    人為，和天命在較量。

    這是祁染染最為直觀的感受。

    雖說悲觀向來是不會佔領祁染染全部的心扉的，但她終究是個經歷過大風大浪和腥風血雨的，做事的習慣便是直接將最差的可能先記在心裏，再去做人為最大的努力。

    可毫無疑問的是——

    祁染染直接閉上了眼睛，深呼吸了一次。

    祁家並不可能直接透過平息了江南一帶的難民，就糊弄過那些個想將祁家踩在腳底下的勢力。

    睜開眼睛，祁染染突然明白了什麼。

    此事，雖說是符合了上輩子事情發展的趨勢的。

    但上輩子的自己，並不知道朝廷為何突然下達沒收祁家一半家產的聖旨。

    或許，透過探尋這輩子的這封御札背後的陰謀，甚至抓出上輩子就將祁家視作是眼中釘的勢力查得一清二楚。

    “珠兒，爹爹可說了，御札上向我們祁府下達了什麼命令？”

    珠兒聽見大小姐的聲音響起來，雖然是聽到了這麼令人震驚的訊息，但語氣、姿態上都沒有動搖半分氣定神閒的樣子，心中的欽佩更甚。

    然而，她是無法解決大小姐這個疑問的。

    因為饒是府中的其他人，也是不知道御札上究竟寫了什麼，纔會讓祁老爺那等一直穩重的當家的，竟然在看到御札內容的那一刻色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