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自認為已經比較瞭解祁染染的陸宥，都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忍不住側目看了祁染染一眼。

    這些話不僅僅是在陳述虞婧羽剛剛話中刻意隱瞞，以及直接曲解的事實，也是在旁敲側擊中直接指出了陸瑾軒對虞婧羽的齟齬。

    以及他對國公府的貪圖。

    “助紂為虐”四個字更是如此，直接將陸瑾軒與虞婧羽的關係，以及他們二人的形象往頂過分的方向說。

    絲毫沒給皇家的面子，沒給國公府的面子。

    若是此時站在這裏旁觀的第三者不是陸宥，而是旁的什麼人。

    恐怕此時已經是會派下人堵住這個不知好歹，不想死活的小女子的嘴了。

    陸宥看著祁染染氣定神閒的模樣，似乎是完全不把自己剛剛說了什麼放在心上，甚至於，這個小女子是對自己非常自信的。

    自信陸宥與自己的情分，和二人在這件事情上一致的目標和共同的敵人，陸宥不會拆臺，將這些大逆不道的話當作什麼祁家的把柄。

    而對於陸瑾軒和虞婧羽，祁染染則是更不在意了。

    若是連最有地位的陸王爺都沒有追究剛剛祁染染說出的話，那麼他們二人又有什麼資格和能力，能在陸宥的眼皮子底下針對祁染染呢？

    靠著大樹好乘涼。

    祁染染今兒個在這裏，算是真的體會到了這句話的明智之處。

    陸瑾軒的表情已經是沉得幾乎能滴出水來了，虞婧羽被祁染染剛剛幾乎可以說是在辱罵陸瑾軒的話嚇了一跳，這下見心上人的心情如此之差，直接不管不顧，“你這是在說什麼大逆不道的話？！”

    說這句話，虞婧羽本想是能得到陸瑾軒讚許的眼神的，但卻沒想到得到了陸瑾軒毫無關切的一瞥。

    那一瞥，是陸瑾軒在嫌她多事多嘴。

    虞婧羽被這一瞥震懾到，閉嘴不再說話了，甚至是往後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

    “祁家大姑娘說的，可是事實？”陸瑾軒反問道，也不知道這句話是在反問祁染染，還是在質問虞婧羽。

    虞婧羽此時卻是不敢說話了。

    她的心中本就爲了剛剛自己說的謊言而不安，方纔又被陸瑾軒的漠然嚇了一跳，此時怎麼還有膽子插話？

    她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連近在咫尺的陸瑾軒的袖子都不敢扯分毫。

    祁染染不卑不亢地點頭，“正是。”

    陸瑾軒便往前走了幾步，彷彿是要走到祁染染的跟前來。

    陸宥見狀，只是往祁染染的面前邁了一步，直接擋在了她前面。

    他本就是在沙場上歷練過的身軀，比陸瑾軒的自然要高大不少，僅這麼一站，就將陸瑾軒身上的氣勢襯托得大打折扣了。

    “可祁家大姑娘若是真的一心爲了難民著想，怎麼會在此處停留至今？到其他街道設立布粥的鋪子，難道對祁家來說竟是如此困難的事情嗎？”

    陸瑾軒知道在虞婧羽的事情上，事實勝於雄辯，幾乎是不可能翻盤的。

    他便直接將話語的矛頭對準了祁染染，想借此說辭，給祁染染，祁染染背後象徵的祁家戴上一個虛偽的帽子。

    水鬼作戰。

    竟然是要將祁家的名聲搞臭不可。

    陸宥剛想為祁染染說些什麼，皺皺眉頭，就聽見祁染染的聲音響起來了，依舊是那樣寵辱不驚，絲毫不慌亂的模樣。

    “怎麼？五皇子竟是急了？”祁染染可是上輩子很是接近陸宥的人，對他的性子那是早就知道了個透徹的，自然對怎麼說話能激怒他很是上手。

    “五皇子倒也不必將這等子高帽往小女子的頭上戴，畢竟若是按五皇子這樣的說法，且不論我們祁家，竟然是將整個江南世家、商戶人家都囊括在了虛偽的名字下。”

    說到此處，祁染染甚至是輕輕笑了起來，彷彿是遇到了什麼好笑的事，“甚至，若是按五皇子剛剛那張冠李戴、偷換概念的說話來，五皇子豈不是自己在訓斥自己？”

    “若是染染此時在這兒為自己，為祁家，為江南的所有好心人，為所有從六江城來的難民們討一個公道的做法都能被稱作是虛偽，那麼五皇子還是賑災的官員，怎麼能在此處浪費時間——”

    祁染染拉長了語氣，直接意味深長地看了藏匿在陸瑾軒身後的虞婧羽一眼，“想方設法地為國公府小小姐開脫？！”

    語氣重重地在眾人耳邊響起。

    虞婧羽本就沒什麼好狡辯的，聽到祁染染這個話更是整個人震動了一下。

    她趕緊抬眼看向自己的心上人，她是頂害怕的，若是連陸瑾軒都放棄為自己說話了，那麼虞婧羽就真的要因為賑災不利的名聲而被眾人唾棄了。

    國公府剛剛將她從禁足的命令中解放出來，虞婧羽怎麼能放任自己重新回到那樣無法跟心上人交流的境地中去呢？

    然而，陸瑾軒還是讓她失望了。

    陸瑾軒沒有反駁祁染染的話，也沒有在陸宥面前為虞婧羽說情，他只是沉默地站著，任由自己衣服的下襬在風中飄忽不定。

    隨著衣服的撥動，虞婧羽就越覺得自己是在被凌遲。

    終於，隨著陸瑾軒的一聲嘆息，他的聲音雖然是含著咬牙切齒的，但卻是真真切切地服軟，“祁家大姑娘話中說的事實既然屬實，那麼本皇子便明白了，此事是國公府小小姐做得不是。”

    虞婧羽的心隨著陸瑾軒的這句話而涼下來。

    “但是，祁家大姑娘卻是不必在怒火上頭的時候，將本皇子剛剛說的話，全然想成是在為國公府說話。”

    陸宥的眉頭舒展開了，但冷笑卻掛在了臉上。

    這個皇侄，倒是個慣會將無用的棋子拋棄的。

    虞婧羽卻是已經傻了眼，全然放空了，連力氣都快卸了。

    祁染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便知道是自己見好就收的時候，如今已經在陸宥的幫助下將這二人逼退了，那便該去他處布粥了。

    “是小女子失言了，五皇子說得是。”祁染染對陸瑾軒行了一個禮，彷彿是在為自己方纔怒上心頭的言行致歉。

    緊接著，祁染染抬起頭來，跟陸瑾軒四目相對，兩人之間是暗流涌動的。

    對立面，這是真的形成了。

    陸宥注意到，再次往中間走了走，擋住了二人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