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小姐，奴婢並不知曉其中的具體內容，”珠兒的腦海中回憶起剛剛目睹的，祁老爺從太監手中接過御札的那一幕，以及祁老爺那複雜的神情。

    她質疑了一會兒，還是向自家主子稟告道，“只是，方纔奴婢目睹祁老爺看了御札的內容後的表情，是十分複雜的，彷彿是對某一件事情頂擔心的模樣。”

    祁染染挑眉。

    頂擔心的模樣？

    早在幾天之前，祁染染便已經想到了接下來可能回發生的，對祁府不利的事情，前往祁老爺的書房，勸誡了自家爹爹萬不可掉以輕心，松下氣來。

    甚至爲了讓祁老爺做好準備，祁染染可是將頂嚴重的結果也跟祁老爺說了個清楚的。

    譬如祁家依舊可能被摘去一半的家產，祁老爺的半生奮鬥依舊可能會隨風虛無地散盡。

    可就算是登時，祁老爺聽到祁染染這些誇大的話，面色上也是沒有半分動搖的，只是在嘴上答應著，“你爹爹我早就做好了準備，切莫擔心這些。”

    怎麼今兒個拿到御札之後，還會有這個反應？

    祁染染若有所思地看著珠兒。

    如果不是這個小丫頭看走了眼，那就是這封御札的內容嚴重的程度，甚至超過了祁染染那日對祁老爺說的那些。

    不可能，朝廷不可能將一個毫無錯處的祁府公開處置。

    既然是公開下達了御札，朝堂之上必然是經歷過眾大臣的爭辯的。

    若是皇帝真的一意孤行，直接將祁府放在刀尖上，那麼一定會有清明的大臣說出真話的。

    不妥便是不妥，祁家如今可是難民心中的活菩薩。

    怎麼可能將這樣的“活菩薩”，在這等敏感的時期擊倒？

    祁染染有些困惑，好奇心難得有些旺盛，便直接站起來，在身影掠過珠兒的時候，祁染染的步速才微微鬆快下來，輕聲對珠兒說了一聲。

    “走，去爹爹的書房！”

    *

    祁老爺的書房。

    祁老爺獨自一人坐在上位，眉頭緊皺，連一刻都沒有鬆懈，任誰看了，都知道這位當家的正是愁思滿腹的時候，是不能招惹的。

    但並沒有人知道祁老爺是爲了什麼。

    正如沒有人知道，方纔祁老爺究竟在御札上看到了什麼能讓他憂愁到這個地步的內容。

    從門口接過太監遞來的御札，到拆開看過內容，再到回到書房。

    祁老爺幾乎是一進門，就避退了所有下人，就連他最為信任的吳全，都被攆出了書房，不得進入。

    一聲深深的嘆息，祁老爺只覺得自己的頭髮都要愁得花白了。

    皇帝，怎麼會下達這樣的御札？

    荒謬！

    簡直荒謬至極！

    祁老爺越想越憤慨，越想越擔憂，兩種情緒在他的心中交織不停，幾乎要令他偏頭痛發作了。

    就在這種複雜的情感達到了頂峰的時候，門口傳來了祁染染的聲音。

    隔著書房門，但卻是清楚能傳進祁老爺的耳中的。

    “——爹爹！”

    這聲爹爹，是含著撒嬌的語氣的，這是祁染染對祁老爺特定的語氣。

    論在平素，祁老爺最是喜歡聽自家女兒這樣親近的語氣的。

    可在現在這個時候，他卻是直接啞了嗓子，連一句話都吐不出來。

    甚至於，祁老爺在聽到這個呼喚的第一秒鐘，就已經僵硬了身子，不知道作何反應好。

    他手足無措，連自己手中拿著的御札都來不及藏好。

    祁染染進門來，看到的就是祁老爺慌亂在藏御札的模樣，頭髮有些凌亂，是她上下兩輩子都沒有見過的慌張。

    “怎麼了，爹爹？”祁染染雖說是看見了祁老爺手中拿明黃色的御札，但卻是不好直接詢問的。

    畢竟看祁老爺現在在自己面前表現出來的模樣，似乎是被這御札的內容嚇壞了。

    心疼蔓延在心中，祁染染有些慶幸。

    好在自己在進書房門的時候，就已經將自己帶來的所有僕役，包括珠兒，都留在了門外。

    不然，若是那些個僕役們瞧見了祁老爺這個樣子。

    不僅僅是祁老爺在府中的威嚴形象會有所折損的問題，府中還可能會出現些關於御札內容的不實流言，讓府中的秩序變得再一次混亂不堪。

    這是祁染染所不想看到的。

    祁老爺從慌亂中醒神，看見自家女兒站在書房的中央。

    俏生生的模樣，多麼討人喜歡，心中很是泛酸。

    這麼好的女兒，又是個從小便沒有離開過江南的，怎麼能隨著那皇帝的命令，去幹那分明只有有才幹的男子才能乾的事兒，去六江城那個荒蕪、危險的地方賑災呢？！

    她可是個女子！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嬌嬌！

    祁老爺心中的苦澀幾乎要蔓延出來了，連控制都沒有辦法。

    如此這般，自然也就直接將這樣的情緒表現在了臉上。

    祁染染這下看見爹爹竟是還不說話，只是獨自在擔憂些什麼，心中是真的難得的有了著急，“爹爹，可是御札上的內容太過於為難我們祁府了？”

    “這些都是可以妥善解決的，爹爹不必過分擔憂，告訴女兒，染染可以幫爹爹解惑分憂！”

    祁染染的聲音是那樣懇切，甚至是在說這話的時候，人也往前走了幾步。

    痛苦地閉上眼，祁老爺渾身都沒了氣力，只是任由自己摔在座位上，連自己父親的威嚴都顧不上了。

    他是知道自己這個女兒的脾氣的，若是自己此時不說，染染怕是也會用各種方法打破砂鍋問到底的。

    更何況，就算按祁老爺現在不說，等到這封御札規定的時間到了，染染也是要收拾包裹，從家中出發，到六江城去的。

    還不如，自己現在就跟女兒商量好對策。

    祁老爺無奈地睜開眼睛，跟祁染染對視的眼神滿是心疼。

    這讓祁染染很是疑惑，但冥冥之中也有了預感。

    果然，只看見祁老爺終於啟唇，對她說道：“染染，御札的內容竟是直接與你相關的。”

    說話的時機頓了頓，“御札中號你為嘉元，令你不日便往六江城中去參與賑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