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染染看見不遠處陸宥向這個方向慢慢靠近的身影，其實心中是並無緊張的。

    一因為從下馬車的那一刻起，祁染染其實已經與預料到了，今兒個的這個時辰，按照陸宥這幾日下來的習慣，是很可能會來到這裏的。

    雖說這麼做可能有些不厚道，但是祁染染是有想要借陸宥的勢，壓一壓虞婧羽的威風的念頭的。

    與其說祁染染是在借陸宥的勢，不如說是在合理運用身邊能有利於自己的資源。

    或許祁染染沒有意識到自己心態的轉變，但事實上，從在淨丘寺的時候，她對陸宥能用一碼歸一碼的方式劃清界限的，就不會再想別的處理方式，到現在不憚於藉助陸宥的勢力來增長自己的勝算。

    祁染染對於陸宥的態度，其實已經經歷了一個質的轉變。

    不能說陸宥已經敲開了祁染染的心扉，撬開了祁染染內心深處高高築起的城牆。

    但現在的二人總算是進入了真正稱得上是熟悉的階段了。

    由於陸宥是從虞婧羽的背後走來的，故而虞婧羽還並未看見身後有一個怎樣的大人物，正在關注這這個地方。

    她只是沉浸在剛剛祁染染說的那些話裡，滿心的憤怒，覺得祁染染在諷刺她沒有基本的判斷能力，沒能處理好賑災真正應該注意的問題。

    虞婧羽是個性子多麼傲的人，就算這下真的是她做錯了，她也會犟著不承認，甚至指鹿為馬，指揮其他的人幫她一起，將黑的說成白的。

    “我國公府的米石如何，暫且還輪不到你一介商戶出身的女子說三道四！“虞婧羽剛好在陸宥走到眾人眼前的那一刻，將這句話衝祁染染脫口而出。

    虞婧羽的眼神從剛剛開始就一直瞪著祁染染，此時哪裏注意的到其他所有人的面色都已經因為陸宥的到來而變了又變，而虞婧羽的貼身侍女則更是如此，直接用手輕輕推了推她。

    “小姐……”那貼身侍女刻意放低的聲音叫喚道，意欲給虞婧羽通風報信，讓自家主子能注意到這尊大佛的出現，好收斂收斂如今外露的潑辣來。

    可虞婧羽卻誤會了，她睨了自己的貼身侍女一眼，“怎麼？你還想胳膊肘往外拐？”

    那侍女一聽，就知道自己被誤會大發了。這下無論是主子的臉面，還是國公府其他人對主子的看法，跟她自身的利益比起來，都是次要的了。

    她直接跪到地上，“小姐，婢子沒有這樣的意思！只是，小姐回頭看看。”

    虞婧羽聽完這句話，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周圍僕役們的動靜已經不知在什麼時候停息了，掠過她耳邊，只剩下風聲。

    看著虞婧羽的身姿明顯僵硬，祁染染倒是沒有什麼愧疚的。

    都說只有會嚷嚷的孩子，才能得到偏愛。

    既然虞婧羽可以透過國公府對她的偏愛，甚至是陸瑾軒對她的心思來大做文章，自己為什麼不可以藉着陸宥的氣勢呢？

    更何況……

    祁染染的眸光微動，也不知道是爲了整出這麼多理由來，究竟是爲了說服其他人，還是爲了安撫自己的心。

    陸宥沉著臉色，看著那國公府小小姐轉頭，終於反應過來是誰站在自己身後了。

    虞婧羽這下才真正意識到，剛剛自己的侍女在提醒自己些什麼。

    “見過陸王爺。”僵硬地向陸宥行了一個禮，虞婧羽連微笑都擠不出來，這位戰神般的人物就站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身上的威嚴和煞氣是她從未見識過的。

    剛剛自己和祁染染地對話，難道說陸宥全部都聽見了嗎？

    一想到這個可能，虞婧羽的心裏就如擂鼓一般。

    緊張充斥著她的心，但虞婧羽覺得這位王爺好歹也是個京城中人，又是個在皇室中地位舉足輕重的，應當知道國公府在朝堂上的位置。

    就單看國公府的地位，這位陸王爺就不能對自己大打出手。

    這是虞婧羽自信的來源。

    但陸宥並沒有如虞婧羽預想的那樣直接讓她起身，而是先環顧了一番四周，似乎是在確定周圍真的被虞婧羽一行人完全阻攔住了。

    隨後，陸宥的眼神則彷彿不經意一般飄過祁染染，然後迅速地挪開了。

    行禮是需要彎著膝蓋的，是需要弓著背的。

    虞婧羽是個從小嬌生慣養的，這麼一會兒耽擱，就已經快站不住了。

    可是，陸宥不叫她起，她便只能這麼待著。

    這是規矩。

    祁染染見陸宥的表情，好像是在思考些什麼的樣子。

    按她數次與陸宥的接觸，祁染染知道，陸宥這是已經充分了解到了如今的形勢。

    無論是自己與虞婧羽剛剛說的話，還是剩下的前來布粥的世家大族如今都在哪裏。

    低下頭來，遮住眼底流露出的精光，祁染染心想，陸宥雖說是個戰神，但卻是極心細的，若是想在他面前隱瞞什麼，幾乎是沒有機會的。

    今兒這一遭，自己是賭對了。

    站在祁染染身邊的珠兒一直扮演一個隱形人的角色，從自家主子下馬車開始，她就在用餘光打量二人之間的針鋒相對，心裏很是擔憂，害怕自家小姐吃了虧。

    而當珠兒看見陸宥出現的時候，竟是鬆了一口氣的。

    畢竟，上次就算是面對著五皇子，這位王爺也是好不退卻地為自家小姐說了話，今兒個應該也會如此。

    在眾目光下，陸宥終於開口了，“你就是國公府的小小姐？”

    虞婧羽已經是被腿上的痠痛折磨得幾乎站不住了，但還是不得不忍著自己的不滿，回覆道，“回王爺，小女子便是。”

    陸宥煞有其事地點點頭，這才用手勢示意虞婧羽站起來。

    “本王記著，這個地方昨日還是個世家大族百花齊放的地方，怎麼？今兒個怎麼如此冷清？”陸宥說著，掃了一眼馬上就要搭建好的粥棚。

    那粥棚一看，似乎是生怕別人看不出在此布粥的是國公府的小姐，是個頂高貴的一般。

    竟是在賑災的時候，拿出了奢侈的做派。

    陸宥的面色本就不好看，這下更是沉得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