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來無恙。

    這句話聽在虞婧羽的耳朵裡，簡直是太過於諷刺了。

    虞婧羽跟祁染染的上一次見面，其實已經是彌久之前的事兒了。

    國公府在江南宴請各位世家大族的公子和小姐們，甚至還請到了五皇子來坐鎮，但卻在安排表演舞劍的時候，不慎在舞劍的演員中混入了心懷不軌的強盜，拔劍直對祁家大小姐。

    似乎是認錯了人，將祁家大小姐認錯成了國公府小小姐。

    這纔對祁家大小姐造成了生死之禍。

    這是那天宴會後，盛傳於江南的流言，也是國公府爲了挽回自己的臉面，挽回虞婧羽作為一介閨閣女子，最後的品格，最後的努力。

    畢竟虞婧羽還是個未出閣的，若是蛇蠍心腸的名聲廣為流傳了，恐怕會全然影響到她的婚事。

    這是國公府不願意看到的。

    在國公府當家的的眼裏，虞婧羽畢竟還是個親生的，還是個最小的小姐，自然是要好好看重的。

    這些事兒，是祁染染從流言中拼湊出來的，也是從她所佈置的探子的彙報中得知的。

    那些個流言中盛傳的版本，祁染染得知之後是非常無奈的，但無奈歸無奈，心中卻是理智地明白，這些流言的產生者是國公府。

    控制了市井流言，虞婧羽的名聲便不會太損失。

    可是，祁染染難免心中會想，國公府如今對虞婧羽好，為她著想的一切人，其實是她的親人才是。

    兩人在微微的風中對視，腦海裏浮現出的卻是差不多的記憶。

    都是關於那些個前塵往事的。

    祁染染唯一多想的一點，就是自己的上輩子。

    而虞婧羽卻是在回憶自己這麼多天來過的日子是多麼的艱苦。

    自從那天散了宴席之後，虞家二哥便第一個出手，訓斥了虞婧羽一番。

    在虞婧羽的記憶了，那似乎是虞姜黎最為生氣的一次。

    他是那樣惱怒和恨鐵不成鋼，以至於似乎連虞婧羽如今還是他最為疼愛的小妹妹這件事，都已經拋之腦後了。

    就連國公府的家法，都是虞家二哥親手打的，就連別人攔了也不管用。

    用過家法還不算結束，國公府當家的自然是知道這件事情中虞婧羽動的歹毒心思的，便就爲了暗地裏能平息諸位在場人的流言和不滿，而將這個小小姐直接禁足在閨房中。

    禁足，其實是最簡單，也是最淺薄的懲罰了。

    足不出戶，對於一個閨閣小姐來說，尤其是從小就接受大家閨秀的薰陶的虞婧羽來說，其實並不難。

    唯二讓她感覺到不滿的，是國公府竟然沒有偏愛自己。

    還有禁足一事，這個懲罰直接影響了虞婧羽與陸瑾軒的交往，讓她在被困在閨房的時候，一個人囿於相思的痛苦中。

    虞婧羽咬牙切齒的時候，祁染染卻是筆挺地站在風中，穿過那些個幹活中被打斷的僕役們的身影，跟虞婧羽對視。

    絲毫不畏懼強權的樣子，這讓虞婧羽最是感覺噁心。

    虞婧羽覺得那是祁染染的道貌岸然。

    畢竟，祁染染最是會用欲擒故縱的辦法，勾得五皇子的喜歡，不是嗎？

    “別來無恙，祁家大姑娘。”

    一句話從虞婧羽的口中吐出來，真真是有了千迴百轉的意思，旁人聽著可能頂多覺得這虞婧羽說話的口吻很是奇怪。

    但祁染染卻是敏感地從中抓到了怨恨。

    怨恨，這種東西祁染染上輩子就司空見慣了。

    “國公府小小姐，此處為何不許其他世家在此布粥了？若是按前幾日的規矩，從六江城來的難民們在半炷香內就會來到此處了，若是等不到粥，豈不是會引起暴亂？”祁染染的語氣很是客觀懇切。

    這種口吻，彷彿是真真全然不顧她們二人之前發生的恩怨，只一心一意為那些個難民們考慮似的。

    也就是這種懇切、真摯的口吻，讓虞婧羽根本無處生髮自己對祁染染的怨恨。

    她便只能咬牙切齒地回到，“我國公府帶來的米石是頂配的，帶來的廚娘是頂會煨粥的，帶來的搭起的鋪子，是頂結實的。”

    “怎麼？難道這還比不上你們這些個粗製濫造的？”虞婧羽冷哼一聲，彷彿是嫌棄兩個侍女圍著自己的感覺太悶了，她直接將一個侍女的手從自己的頭頂打下來。

    那侍女訕訕的，也不敢說什麼，只是偷偷揉了揉被打紅的手，小心腹誹道自家的主子好像是遷怒了自己什麼。

    “染染並不是這個意思，”祁染染在玩弄話術這一塊，確實是個厲害主兒，用的辦法上既有陸瑾軒單刀直入的風格在，也雜糅了陸宥殺人不見血的習慣。

    如同鈍刀子磨人，讓虞婧羽感覺不上不下，很是難受，她多麼想直接令祁染染的情緒失控，這樣就能抓到祁染染暴怒的時候的把柄，好光明正大地治她的罪了！

    然而，此時虞婧羽卻只能站在原地，聽祁染染溫吞地說道，“只是難民的數量恐怕是虞小姐所無法想象的，染染目測國公府所帶來的所有米石，雖說品質上是遠超了我們這些個沒本事的，但是——”

    祁染染刻意在讓人揪心和好奇的地方停頓和拉長，果然看到了已經有國公府帶來的，正在搭建鋪子的僕役們好奇地轉過了頭，偷偷打量著自己。

    要的就是讓這些個已經對虞婧羽感覺到不滿的僕役們，夯實自己內心的看法。

    祁染染的眸光瀲灩，很是惋惜的樣子，“但是數量上確實是遠遠無法滿足難民們的數量的。若是染染未能看錯，恐怕這些擔子上裝著的都是上好的米石，就算是在再富庶的地方，都是難一下找到這麼多的。”

    “若是如今被難民們一吃而空，豈不是頂耗錢財的？這是經不起時間的。”

    祁染染這麼說著，屬實是有理有據，那些本就有點對虞婧羽感覺不滿的僕役們更是微微皺起了眉頭。

    “而且，恐怕往後連虞小姐你，都吃不上這樣的米石了。”

    “你！”祁染染聽見虞婧羽一聲怒喊，眼神卻是注意到了她的後方。

    那兒，陸宥正往自己在的地方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