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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章 酒席之間將相和

    行至走廊盡頭,另有一清淨雅間。

    門外小童機靈,待雲錦書一到門口便先拉開了房門,請他裡面入座。裡面又是一段九曲迴廊,還是幾個小童一段段地引著進去了,直到一片畫屏前。

    雲錦書繞過畫屏,裡面請客的那位大人已起身行禮。

    “恭候馳俊侯多時了。”柳宓說。

    “柳相久等。”雲錦書還禮,同他相互讓座。

    “不打緊,方纔門童說毛大人醉了,拉著馳俊侯說了一會兒話,本官便沒有道理心急了。”柳宓說著示意小童上菜。

    雲錦書看看他,從前就有種熟悉的感覺,且不是什麼好的方面。如今看來依然有,果然還是像某個已經死了卻陰魂不散之人。

    “今次若不是柳相先有邀約,我本也是打算登門拜訪的。”雲錦書說,“看來我們是想到一起來了。”

    “馳俊侯歸京,身為右相不為國之將才接風洗塵,實在有失禮數。”柳宓說,“不過,是不是與馳俊侯想到一起,就不好說了。”

    他縱然一直不喜歡雲錦書,可肯定也不能怠慢了他。這次宴請他早已經準備好了,聽說雲錦書返程之後便一直算著日子,然而令他心有疑惑的是,雲錦書居然掐著點兒回來,和自己計算過的時日並無出入。

    而自己的計算,是在精準判斷了雲錦書軍中的兵員情況,糧草輜重以及沿途的種種環境之後,進行適時調整得出來的。行軍的一切動向都會如實傳回朝廷,若是出現任何突發狀況,想必會比這個時間晚個一兩日,或是一切都好,快上一兩日。

    時候卡得準準的,且一路沒有關於雲錦書個人的描述。

    這就說明,雲錦書也和自己一樣計算了應該走的時日,半路就快馬加鞭地趕了回來,根本沒和軍隊一起行進。等到軍隊快到了,他再做出早一步請安的姿態,直接現身宮中。

    那他提前回來的這段時間做什麼去了?

    柳宓把這陣子明面上的事情做了一個單子,看起來最顯眼的就是肅親王的葬禮。

    的確,這個時候所有人的注意都被葬禮佔據,很難發現一個單獨行動的人。朝堂上很多閒雜事也沒有得到仔細的商討。

    若是太子背後指使,那便更是悄無聲息。

    柳宓對雲錦書個人沒有任何仇怨,可他實在擔心太子和雲錦書走得太近。

    就算輔國公只有這個獨子,可是雲家旁支的血脈樹大根深,在地方影響頗廣,而云家嫡出的幾個女兒也都各自嫁到高門大院,她們的夫家皆是盤踞一方的世族,何況還有的掌握著鹽鐵之類的民生命脈。

    若雲錦書死了,太子的問題很大,他不死,太子的問題更大。

    柳宓實在不能允許這樣一個人重返朝堂,對處在節骨眼上的太子做出關鍵的影響。

    可是眼看著他要娶裕寧公主了,這個影響也是遲早的。

    唯一的辦法,就是自己先和他達成一定的共識。

    然而……這可行麼?

    柳宓知道,自己與雲錦書的關係只能差不能好,若是將相和的局面,對於一個處於風雨飄搖之中的國家而言或許是抵禦外敵的屏障,然而對於一個大體上安定富足的國家而言,將相勾結就是皇帝最不能容忍的大事。

    偏偏現在穩坐東宮的太子,是個極其多疑又悲觀的性格。

    若雲錦書不是這樣強大的一個“將才”,還則罷了。

    現在只看雲錦書的態度,若是他不識時務,只能想盡一切辦法把他解決。

    柳宓複雜的內心戲並未有絲毫表現出來,雲錦書的臉色也十分平靜,他甚至懷疑雲錦書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樣想了這麼多。

    這會兒雲錦書和他飲酒嘮閒嗑,你一句我一句,倒也沒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京中有柳相,如有定海神針。”雲錦書誇讚。

    “馳俊侯過譽,在外有您,那纔是大皋有了護國神山。”柳宓客套回去。

    “哈哈,聽聞柳相這番話,倒不似從前在朝堂上的針鋒相對了。”雲錦書笑著說。

    “朝堂上為的是國計民生,不得馬虎。若有意見,自然當面辯論,堂堂正正地給出個解法,纔是對皇上和百姓負責。”柳宓一本正經地說,“言辭衝撞之處,還請馳俊侯不要介懷。”

    “既是為國為民,又何來衝撞呢?能有柳相這樣的國之棟樑,是我朝之幸。”雲錦書舉杯,“今後還請不吝賜教。”

    柳宓與他飲了一杯,眼神撇下去給了身邊侍酒小童一個眼神。

    小童先前得到過他的指示,給他斟酒不滿杯,只帶上一點底。這夜光杯看著總是亮晶晶的,瞧不出杯裏是空是滿。

    柳宓自知灌不醉雲錦書,可也不想自己先醉了被他握住把柄。

    雲錦書在康樂坊遊走那麼多年,怎看不出他這點小動作,索性不拆穿,覺得有趣。

    看來這位年輕的右相,還是過於年輕了。

    因家父與朝堂上許多故交不便走動,雲錦書回來時先去左相府坐了坐,問問如今朝堂上有什麼新聞,而那位任相一說起來,都是這右相如何如何想當然,如何如何鋒芒畢露。

    “真怕他哪日被人鼓搗下去了,留個爛攤子還得老朽收拾。”任相如是抱怨。

    “說來,錦書有一個小小的安排。”雲錦書那時候向他提起。

    “你的安排總是穩妥的,不需要和老朽交代。”

    “可是方纔聽聞任伯伯這樣說,錦書倒怕不妥。”

    “哦?和柳相有關麼?”

    雲錦書想起這一出來,瞥向柳宓,舉杯掩住微微彎起的嘴角。

    他越平靜,柳宓就越緊張。

    同樣是思慮深沉的人,對自己的同類更不能掉以輕心。

    “不知……馳俊侯這次回來,準備何時臨朝議事?”柳宓問他。

    “暫時不來了。”雲錦書說,“皇上沒開尊口,太子殿下也覺得我如今在京中無用,所以我現在是個大閒人。”

    柳宓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這話鬼才信。

    他一定是別有用心,還有別的事情要做,不能讓朝堂佔據了他的時間。

    “畢竟京中很多事,已經有柳相代勞了,是不是?”雲錦書丟擲一句暗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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