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睡得好好的關憲就被奇怪的動靜弄醒了。

    他本就常年征戰，睡眠很淺，再船上的時候水波略有不同便會察覺。此時他故意裝作沒有醒，暗暗在枕頭下握緊了刀。

    那侵入房中的人躡手躡腳地靠近了。

    關憲霎時一躍而起，猛得掀起被子將對方矇住按在床上擒拿住，一手反握長刀，寒刃抵在對方的後頸上。

    咦？

    怎麼好像這個人的身形非常小……

    “嗚！嗚嗚！”被窩裏的人撲騰著發出細微的呼叫，關憲急忙鬆手，掀開了被子。

    “公主殿下？！”關憲震驚。

    初月晚被悶得喘不上氣，趴在床上長長地深呼吸兩次，總算是回過魂來了。

    “咳咳，是我不好，這個時候打擾關將軍。”初月晚說著坐起來，“關將軍反應激烈了一點也是可以理解的。”

    “末將失禮！”關憲嚇得“咚”一聲給她跪下了。

    初月晚豎著耳朵聽了一聽外面，連忙示意他不要聲張，卻沒看到黑暗裡關憲已經緊張得紅了臉。

    “我來找你是有要緊事。”初月晚道，“你要幫我去一趟天牢。”

    關憲不解：“公主殿下去天牢大可明日和皇上稟報，為何一定要現在去？”

    初月晚一板一眼地解釋：“關將軍仔細想想呀，正是因為不可以和父皇稟報，所以纔要現在偷偷地去。”

    關憲沒幹過這個“勾當”，乍一提還有點慌。

    “你知道，天牢和刑部大牢是不一樣的吧。”初月晚道，“刑部大牢或許和父皇說一聲就去得了，可是‘天牢’不同。”

    所謂的天牢，便是專門關押權傾朝野的重犯的所在地，也是皇親國戚因族中之事待判的地方。

    先前六皇子初永繼和八公主初淺夕，一來並未觸犯極其嚴重法條，二來也並非是由於宗族內部的事務，所以都關在還算見得人的刑部。

    可是初月晚這次要去見的人，就完全不同了。

    “公主殿下要見肅親王？”關憲總算想到了。

    初月晚點頭。

    關憲覺得不妥：“公主殿下，肅親王犯下那樣的罪行，他如今的處境都是罪有應得，何必還要去見他？”

    初月晚想了想，很有耐心：“我並不覺得他罪有應得。”

    關憲簡直以為自己聽錯了，完全不能理解她的意思。

    “你就說幫我不幫？”初月晚丟擲問題。

    “幫。”關憲答應得很誠實。

    初月晚笑了：“那好的，我們要偷偷出去，偷偷進牢裡，再偷偷地回來，可以吧。”

    關憲心想這個可夠為難的，但左右想了一下，還是點頭答應了。

    他不想看到初月晚失望的表情。

    更不希望這個令她失望的人是自己。

    “那，公主殿下可以接受從窗子翻出去嗎？”關憲擔心她會害怕。

    “沒事。”初月晚胸有成竹，“這個樓我裏裏外外不知爬過多少次了，沒有我去不了的地方。”

    關憲恍然，原來自己的擔心都是多餘的。

    這位小公主果然沒有傳說中做不到的，只有比傳說中更神奇。

    “公主殿下請隨末將來。”關憲抬起手臂，示意她握住自己的手。

    初月晚從床上跳下來，和他出發了。

    ……

    夜色下的行動十分隱蔽，關憲飛簷走壁的能耐並不遜色於初月晚從前的幾位“護衛”。然而也有些難處，既知那天牢就在皇宮之內，要進入皇宮便不是一件容易事。

    從前可以自由出入宮牆的人，不過屈指可數。關憲誠實地表示自己並不能確保自己不會被侍衛發現，但是可以試試。

    “畢竟我也沒翻過宮牆。”關憲撓頭。

    “關將軍方纔的身手已經證明了。”初月晚指著宮殿的一角道，“其實宮廷的護衛只有在父皇和母后的寢宮附近才比較嚴格，那都是皇宮的腹地，進入了守備嚴密的圈子之後，裡面依然是相對鬆懈的。”

    她抬頭看了一下月亮的方位，又道：“這個時候臨近換班，上一班執勤的侍衛是最鬆懈的時候，此時過牆只要夠快夠輕，就不會被發現。”

    關憲簡直對她刮目相看：“想不到公主殿下是老手了。”

    “那是，小舅舅帶我翻了十年的牆呢。”初月晚掐腰。

    關憲看著牆角：“那我要是在下面託一下，公主殿下能自己爬上去嗎？”

    初月晚一愣，自己以前都是直接被人抱上去背上去的，現在自己爬，不得直接砸上去把所有人都驚動了？

    關憲看出她的為難，笑笑：“末將說著玩的，當然不會讓公主自己爬。”

    說著他一隻手攔腰抱起初月晚，蹬牆躍起，輕輕一下就跳上了裡面的望樓，連牆頭都沒碰一下。

    “哇……”初月晚驚歎。

    “怎麼樣？這功夫和馳俊侯可有得一比？”關憲得意中帶著點醋意。

    “有得一比。”初月晚真心讚賞，“關將軍是怎麼練得這樣本事？”

    “以前在船上爬桅杆練的。”關憲笑起來露出一排白白淨淨的牙，“那時候我從桅杆上連跳了十幾艘船追殺敵軍將領，跳過一個就砍斷一條船的船帆纜繩，他們所有的船都無法順利起航，只能被我們殺得片甲不留。”

    “不愧是我大皋的英雄好漢。”初月晚拍拍他結實的肩膀。

    關憲笑得更開心了。

    不過他們沒時間在這裏嘮閒嗑，初月晚指定了方向，關憲便繼續帶著她向目的地出發。

    天牢遠離皇宮的中心，在偏僻的西北角。而他們過來的方向是東南乾英山一帶，幾乎要穿過整個皇宮的距離。

    好在還有時間。

    二人自屋頂行進，快速地靠近了目標，前方就是天牢重地。

    “等一下前方會有重兵把守，如果我的訊息送到了話，會有人來幫我們的。”初月晚讓他在燈火前停步等待。

    關憲正疑惑是什麼人，忽然聽見了許多人的腳步聲朝著這邊走來。他擔心是巡邏的人，正要帶著初月晚躲避，初月晚卻搖搖手。

    關憲低頭仔細地觀察了一番，發現那邊過來的是竟然是太子的軟轎。

    初永望帶著一行人徑直從道中走過，接近初月晚他們的時候還微微向這邊瞥了一眼。

    初月晚衝他眨了眨眼。

    初永望故作冷漠地扭過頭繼續向前看了。

    他的軟轎行至天牢前被攔下，隨駕的賈晶晶站出來擺擺架子：“你們好大的膽子，也不看看這是太子殿下大駕，竟敢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