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四章 聖旨定論的託付
他回來了。
初月晚立時間鬆了口氣,握著血衣的手止住顫抖。
宛如時間靜止般的沉靜,凝注在彼此之間。
她幾乎忘記了自己要做的事要說的話,愣在原地良久,驀地一陣冷風,才轉醒了過來。
“雲錦書聽旨。”初月晚展開血衣。
雲錦書下馬,身後計程車兵給他讓出一片空地,他俯首跪在宮門前,身後的眾將士跟著下馬跪接旨意。
血字在眼前跳躍,初月晚深深吸氣。
這上面寫著皇兄最後的願望,那個為天下不解的抉擇,和他對於今後發自真心的託付。
沒有理由,不去接受。
“朕素剛愎,為官民所怨,今京中之亂,乃朕不查之過。王道偏狹,天道亦不容。天譴之至,朕雖悔過,難得善終。”初月晚高聲道,“念,御史中丞雲錦書,國之棟樑,外則安邦定邊,內堪撫卹民生,規勸左右,方得穩定乾坤。奈何朕一意孤行……”
眾人皆低頭靜靜地聽她念下去。
“……終釀成此禍,”初月晚堅持著念下去,“雲御史,承天命所指,接大國師神意,從朕之心意,修正王道,以慰民心。”
聽到的人無不產生了恐怖的預感,卻都沉著頭沒有任何動靜。
裕寧公主說什麼,他們並不是那般相信。
可是,雲錦書在她面前一跪,那就是雲錦書親自認下的聖旨。
沒有人在意皇帝、公主,但是他們在意雲錦書。
真正的權臣,甚至不需要更高階別的官位,就已經滲透在朝堂的每一個地方。
聖旨的委婉措辭,已經藏不住字裏行間的殺氣。
這些人甚至覺得那話太過彎彎繞繞了,就算他們聽見雲錦書殺了皇帝,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
遲早要有這麼一天的。
他們不相信真相,反而願意相信這則聖旨也是雲錦書逼著皇帝寫下。
聖旨宣讀完畢的那一刻,站隊也將結束。他們要選擇為初氏王朝,還是為這位眼前的“新帝”而戰。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麼?
眾人的目光指向同一個方位。
城樓下,雲錦書如芒在背。
初月晚也如鯁在喉,繼續頂著胸中那股壓抑,念道:“故,冊雲錦書為北宸王,承……”
承朕之遺願,承繼大統。
一旦說出口,就再也沒有回頭的餘地了。
“等一下!!”
一聲高呼,將初月晚的目光拉向了城樓另一側。
“找到皇嗣了!!”初素菁站在城牆上喊道。
她手中扶著一個虛弱的女子,初月晚一愣,認出那人就是母后身邊的葳蕤。
雲錦書也猛地抬頭看見了那個女人,他回想起初永望還有一個孩子。
原來那女人還活著!
雲錦書頓覺懸在心裏的石頭落了。
他身後的一名將官悄然引弓指向了城牆,無人注意。
初月晚驚喜過望,急忙剋制表情,道:“承朕之遺願,攝政以待皇子成人!”
城牆上的初素菁總算放心下來,對著初月晚露出了一絲笑容。
幸虧趕上了,看來這個小公主還沒有那麼傻。
雲錦書欣慰地喘了口氣,應答:“臣領旨!定不負聖上所託!”
結束了,都結束了。
只要讓皇嗣正常誕下,養大成人,一切都會平靜的。
就算還有無數的艱苦,也能扛得下來!
初月晚急忙爬下架子,荊叱接都還沒有接穩她就匆忙朝著初素菁跑去。
“菁兒!菁兒你回來了!”初月晚正跑著,一個沒注意踩住了裙襬,撲倒在城牆上。
“哎呀傻子。”初素菁說著把葳蕤放在一旁,走來扶起她,“快找太醫來救她,不然就算她身子好,那個孩子也保不住了,到時候還是麻煩!”
“嗯!嗯!”初月晚點頭抹著臉,“也不知道一個胎兒算不算數……但是好歹現在能穩一時。”
“先這樣再說吧,之後肯定還是要雲錦書擺平各方勢力。”初素菁說,“我就幫你們到這兒了。”
“菁兒,你去哪兒?”初月晚跟著她。
“你不要管了。”初素菁說。
初月晚叫人抬擔架過來,自己則走到葳蕤身邊,握住她的手。
猛地初月晚看見她腿上的傷,疑惑:“葳蕤,你怎會受這樣的傷?”
雖然已經被初素菁簡單包紮處理過了,可是這傷勢看起來還是非常可怕,若不是近距離或是有經驗的弓箭手,恐怕難以造成這樣的傷勢。
這個孩子,八成是保不住了。
保不住……也無妨,若拖上幾日,還能在坊間找到其他皇兄的孩子,或是找到其他血緣遠些的皇嗣,也可以解除燃眉之急。
現在京城的權力,必須先穩在雲錦書手中。
葳蕤微弱地喘息著:“殿下……有人……有人埋伏。”
初月晚脊背冰冷。
“快走。”初月晚對抬擔架來的人說道,“快帶她掩蔽起來!”
那些人七手八腳地將葳蕤抬上擔架,城樓下面的箭也慢慢對準了城牆垛口。
瞬時間那一箭離弦而出,雲錦書聽見了身後的動靜,猛回頭看去,一張熟悉的臉孔在士兵中間一閃而過。
壞了。
雲錦書立即跟著拉弓射出一箭,箭桿在空中交錯而過,未能阻攔。
那第一箭飛上垛口,精準無比又力量極強地射中擔架。
“啊——!!”葳蕤慘叫。
初月晚怔住了。
血從擔架滲漏下來,葳蕤撕心裂肺的痛叫響徹天際,所有人都呆住了。那箭從垛口穿過擔架下方,又從葳蕤的肚子刺穿了出來,慘不忍睹。
剛走沒兩步的初素菁也駭然。
什麼人……會有這樣的箭法?
這般可怕的力量和準度,從多少年前,就再也沒見過了。
城樓下的雲錦書也不知所措。
他背後計程車兵驟然分裂,一名將官大吼道:“雲錦書弒君篡權,凡是忠良之輩,寧與我殺此佞臣!”
立時有反對者高喊:“聖旨有令,北宸王奉旨涉政,皇嗣縱使意外夭亡,也當由北宸王定奪!”
不知是誰挑頭,兩方瞬時白刃相接,在宮門前殺得血肉橫飛。城樓上的弓手全部開弓指向下方再度陷入混亂的兵陣。
唯有云錦書垂手握刀,在最前方,仰望著霧濛濛的天空。
“這是報應嗎?”他不知在問誰。
忽然,厚重的宮門緩緩敞開,為他展開一片空曠灰暗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