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三章 他回來兌現諾言
初月晚拾起他那片衣裳,讀到上面的字,頓時肝腸寸斷。
“裕寧懂了。”初月晚拭淚,用力抓住那片布,“刺啦”一聲撕了下來。
她將那片帶血字的布卷好,揣進貼身的衣服裡。
賈晶晶的目光立時間寬慰了許多。
“賈公公……”初月晚握住他的手。
賈晶晶沒有再說話,他合上雙眼,平靜得沒有了一絲氣息。
初月晚重新站起來,轉身走向荊叱。
“荊大人,我能解釋小舅舅的事了。”初月晚對他說著,“但是,不是在這裏。”
荊叱疑惑地看著死去的賈晶晶,猜不到方纔他交代了什麼。
“我們去城樓上。”初月晚說。
荊叱稍稍猶豫了一下,點頭:“遵旨。”
他俯身用一條胳膊托起初月晚,帶著她離開了議政殿。
……
隨著正規軍的重新調派,京中的亂象得到了明顯的控制,方纔因整個朝堂癱瘓而失控的情況大大好轉。
縱然人人知道這次調令的不合常規,但是大部分識時務的人依舊予以響應。大皋朝在京中累積下來的兵力,關鍵時刻依然能起到作用。
沒有人問,率領他們的人究竟是什麼身份。
也沒有人遲疑地跟隨著他的號令行進。
不僅僅是因為這場動員極其精密而有效,也是因為那個人物,他們耳熟能詳,心中有數。
城中一些布衣也自發地彙集起來控制局面,保護老幼婦孺。
一個身披銀甲的身影在大街小巷中騎馬走過,看見的人們不禁紛紛露出敬畏的神色。
多久,沒有見過這個人了。
那個穿著大紅色官袍,殺人不眨眼的御史,那個在達官貴人之間被稱為御前一條“咬人的狗”的人,似乎已經在那場爆炸中喪命。
而代替他走上街頭的,是多年前那位意氣風發凜凜威嚴的少年郎,銀甲白衣長槍在手,粉碎一切不平事,殺盡這城中作惡人。
他終於,真真正正地回來了。
“雲大人!”下屬策馬奔來,“人都到了!只等您一聲令下,便可挺進宮城!”
“先在宮門候著。”雲錦書說。
“是!”
那人打馬而去,雲錦書仍是提著馬韁繩慢慢地走。
他感到自己的身體已經撐不住策馬揚鞭的力量,每一次顛簸都像是把他渾身的骨頭粉碎,胸口的舊傷劇痛,好似那箭至今仍紮在身上。
已經撐到現在了。
居然……能撐到現在麼?
雲錦書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方纔從宮中出來,他沒有猶豫就上了馬,以最快的速度調兵遣將,把能聽令的人都調動起來,旨在及時控制京中局面,以免城外得到流言,引起其他勢力趁亂而來。
他自己也迅速上陣,穿行全城斬殺流寇。
不是沒有人反對,不是人人都不帶有私心地聽從他的命令,討價還價之人眾多,趁勢作亂的自己人也有。
不過那些人可招降的招降,招降不成殺了也就是了,最難的是那些忠良,非要問他皇上的下落。
此時若說皇上駕崩,就連不亂的人,恐怕也要徹底亂了套。
就算很多人已經猜到,也不能說。
“聖旨令我平定京中之亂,抗旨者一律格殺勿論。”雲錦書如是告知。
分明不是說謊,可他自己仍是感到陣陣惶恐愧疚,盤踞在心頭久久不能平息。
必須解決混亂,不能放任何有心之人進入宮中。
晚晚還在議政殿,決不能置她於危險之中!
雲錦書攥緊韁繩。
得快些了。
若自己去晚了,那些宮城前守衛計程車兵發現異狀,或者有別有用心的人無視軍令擅自進入宮中,看見了皇帝的屍體,場面就會無法收拾了。
“駕!”雲錦書抽一鞭馬腿,駿馬嘶鳴,頓時躥了出去。
劇烈的顛簸再次衝擊內臟,雲錦書吐出一口血來,咬牙擦淨。
他抬頭望著前方的路,護城河倒映在他眼中。
這河越來越寬闊,跨河的橋上站滿了人,旗幟在風中飄蕩。
血紅的宮牆,立在濛濛霧中。
……
荊叱將初月晚帶上了城樓,初月晚向駐守在上面計程車兵出示令牌,他們迅速讓開了路。
“殿下,您為何又回來了?”城樓上計程車兵問。
“帶著皇兄的聖旨來的。”初月晚說著,從懷中取出染血的布片。
荊叱訝異地看著她攤開布片,問:“公主殿下,您這是做什麼?”
初月晚扭頭道:“荊大人,請扶我站高一些。”
其他人遵命,迅速搬來了木頭架子,讓初月晚能爬高一些,荊叱在旁護著她。
城牆的高度讓人眼暈,初月晚卻已經分毫沒有感覺,她坐在架子高處,如同一個直達雲端的寶座。
她望著下方的將士,高聲道:“本座——乃如今大皋朝國師,裕寧公主。奉皇帝手諭,爾眾臣民領旨!”
下方的將士們有些迷茫,他們大多不曾見過這個新封為大國師的裕寧公主,僅僅是知道曾經下過那樣的旨意罷了。
如今皇上沒有出面,也沒有皇上身邊熟悉的面孔,他們不知道改不改聽從。
初月晚見他們沒有動靜,便再次高舉初永望給自己的令牌。
終於有人認出了令牌,猶猶豫豫地跪了下去。
初月晚緊張地看著他們的反應。
從前多少場面她都見過的,唯有現在心中沒底。
她從來沒有應對過士兵,這些人,和那些久在宮闈的內務官員,宮女太監,甚至於在朝堂上習慣打官腔的文官都完全不同。
在這滿城帶甲兵臨城下的氛圍中,她有些駭住了。
原來自己面對兵戈之時,是如此無力。
然而,一瞬間,她的視野中出現了白色的光芒,如一把長劍劈開黑壓壓的陣列,直抵宮門。
初月晚眼中燃起希望。
“小舅舅……”她聲音顫抖著。
眾人見那白光,頓時自覺地讓開道路,任其透過。
雲錦書手提長槍,仰頭望著初月晚,策馬飛奔而來。
他兌現了諾言。
在一切無可挽回之前,力挽狂瀾,回到了最需要他的人身邊。
白馬揚蹄停在城樓下,雲錦書卸下銀盔,長槍向天一指,身後的兵將山呼海嘯,氣震長空。
“臣——雲錦書——”他洪亮地高喊,“——領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