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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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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八章 是不是你害的他

    議政殿如同一個巨大的陵寢,無人收拾的屍首遍地橫陳,血色從殿內撒到殿外。

    初永望在龍椅上端坐了不知多久,他沒有等到初月晚回來,卻等到了另一個翹首以盼的身影。

    “你……”初永望灰暗的眼眸裡泛起一點微光,“你回來了。”

    殿外的人邁過一地死人,走到階前。

    “臣,來遲。”雲錦書說著,屈膝跪下。

    “起來。”初永望道。

    雲錦書抬起頭,穩了穩腳步。

    他的目光從初永望瞥向周圍,在急切地尋找著什麼。

    初永望看懂了他的目光,道:“裕寧被嶽清歡叫出回去了,你救到她沒有?”

    雲錦書一時錯愕。

    “你沒看到她麼?”初永望猛地站起來。

    “臣從宮門進來,未曾看見公主殿下。”雲錦書也心慌。

    “宮門?宮門早就被圍了,你如何進得來?”

    “宮門無人圍困,流民四散,嶽清歡已經死了。”

    初永望頓時瞪大了眼睛:“死了?”

    那個人,如何就死了?

    同樣的困惑雲錦書也有,可他隱隱有些零碎的記憶,彷彿自己在某個月明的夜裏扭斷了對方的脖子。而在他清醒過來之後,又恍惚看見了嶽清歡乘轎飛散在雨中的景象。

    方纔初素菁騎馬送他透過宮門,直到議政殿前,地上空餘轎輦的殘骸和衣裳碎片,沒有人再見到嶽清歡的人影。

    “有人說他飛昇了。”雲錦書答道。

    “那種人,該是下地獄。”初永望說著,嘴唇發抖。

    雲錦書不在意嶽清歡的結果,他回頭望著遙遠的宮牆。

    這裏雖是離宮門和內城樓最近的皇宮建築,卻仍是相隔寬廣,唯有騎馬才能快速抵達。

    初月晚會在哪裏?

    “她在城樓上。”殿外忽然傳來初素菁的聲音,“去挖你之前,我看見了。這會兒嶽清歡已死,她該是下來了吧。”

    “為何方纔不告訴我?”雲錦書薄怒。

    “身為臣子,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應當是來皇上這裏護駕吧。”初素菁冷聲嘲諷。

    雲錦書沒有時間與她動氣,追問:“你看到她下來了,是不是?”

    初素菁不語。

    是的,她看到了。

    方纔進宮門的時候,她有私心沒有告訴雲錦書初月晚的去向,只是答應帶他來宮中。雲錦書自始至終,都以為初月晚和初永望一起待在議政殿。

    若告訴他又能如何呢?不過是讓雲錦書先去救了初月晚,遲來一步。可初素菁也預判有誤,皇帝並未掙扎在生死之際,好像那樣的結果,也不過是兩個人都救到了。

    只是會多餘地見證那對有情人劫後餘生地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的場面吧。

    真是噁心啊。

    不過,初素菁要的根本不是救不救的事。

    她只是想看到這個場面,在初月晚來不及抵達的時候,無能為力的一幕。

    初素菁仍背對著他們:“是的,我看見了。”

    她接著說:“我還知道嶽清歡對她說過很多話,說她纔是他選中的人。想必初月晚接受了嶽清歡的衣缽,現在她已經成了城中這場混亂的頭領。”

    雲錦書搖頭。

    “她好好的沒有事,你不該高興嗎?”初素菁申辯。

    “那是誰?”初永望走下龍椅前的長階。

    “她……”雲錦書還沒有回答,初素菁已轉過頭來。

    初永望驚愕,忙快走了幾步。

    蕭瑤華?

    不……那個女人已經死了,就算是母后用來誑自己的也不過是他人假扮的幻象,這個人……這個人是……

    “皇上!”雲錦書急忙拉住他,“不要被她蠱惑,她是初素菁,初永年死了!”

    初永望猛地清醒過來:“初素菁……他的女兒麼,我以為……我以為他和他所有的子嗣都已經死了。”

    “你最盼望的不就是我父親與蕭家全都灰飛煙滅?”初素菁走出來,“為何你反而要做出這副懊悔的模樣!你裝給誰看!”

    雲錦書提刀指向初素菁:“閉嘴。”

    “雲錦書,我救了你!”初素菁怒不可遏,“到頭你連話也不讓我說?!”

    “我也救過你,一命還一命,這是你自己要的。”雲錦書並未攻擊,只是漠然看著她,“你我兩清,你走吧。”

    初素菁愣了愣。

    她看到雲錦書的目光,並非是決絕的敵對,卻像是在放她一條生路。

    大殿上的死寂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初永望仍不知所以地望著初素菁,彷彿透過她的眼眸凝視另一個早已逝去的人。

    他的目光看得初素菁渾身發毛。

    “他死的時候,你看見了嗎?”初永望忽然問,“他,他死的時候,什麼樣子?”

    “我不知道,不知道……”初素菁竟恐懼起來,連連後退。

    初永望向前探著身子,雲錦書如何阻攔,也攔不住他眼中的祈望。初永望仍問著:“他死前,還恨我嗎?”

    初素菁無法回答。

    她只知父親和兄長在事發之後就和家人分開關在牢裡,直到死前再也沒有見上一面。

    如何知道他怨不怨恨旁人?

    但這種事還用得著如今的皇帝來問嗎?

    “難道你猜不到嗎?”初素菁反問,“究竟是不是……你害的他?是不是,你害的肅親王府和蕭家?”

    初永望不再靠近,他眼裏的祈望慢慢化成孤寂的悲涼。

    “如今我寧願是我。”初永望說。

    沒有人聽懂他的話。

    他久久望著空蕩蕩的大殿,神遊不知何處。雲錦書看了一眼初素菁,初素菁瞑目擦去兩行淚,轉身離開。

    雷聲又起,卻沒有之前那般震耳欲聾。

    “皇上,請回宸極殿吧。”雲錦書說。

    “不必了。”初永望眼神空洞,“已經沒有意義了。”

    雲錦書心裏一沉,卻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今的十九世帝,已是一個厭煩了人世的空皮囊。他生而不幸,屢遭背叛,孤家寡人。前朝後宮都已顛覆,大皋朝在他的手中,不過名存實亡。

    也許在外的初家藩王還會回來,可是這短短的一年半載,所有還稱得上遠近皇親的人都已被他殺得難尋一二。所有曾經支撐這個國家的朝臣,也被他殺得人心流散。

    後宮的訊息他知道了,母后也已經不在。

    初永望思索了許久,反而越來越平靜。

    他看清楚了自己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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