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兒，你為何在這兒？”

    蕭瑤華的面容在燈光下變得鬼魅般可怖，她錦衣華服出現在這骯髒陰暗的地道里，令初素菁以為產生了幻覺。

    “母親……”初素菁氣若游絲。

    她背後的一眾大漢各個神情嚴肅，蕭瑤華沒有慌亂，馬上一把抓住初素菁，道：“今日之事已經敗露，你們速速把通往肅親王府的這條路封死！所有的武器尤其火銃全部丟到井下，哪裏來的便從哪裏回去，任何人若要走漏風聲，便叫你全家陪葬！”

    初素菁嚇得渾身發抖，蕭瑤華不顧她的僵硬，將她連拉帶拽地拖回肅親王府的井下。

    井外，王府的侍婢將她們母女二人拉出來，隨後幾個身形瘦削身手靈活的親兵踏入井中，攜了鋤頭磚石等物鑽進地道。

    “母親……”初素菁回到自己家裏，卻仍不敢大聲說話，“那是什麼……那井……究竟是做什麼用……”

    “別問了。”蕭瑤華面色極為難看，轉頭命令侍婢們，“把她帶回房中，鎖起來！”

    初素菁頓時癱坐在地上。

    她猜的都應驗了。

    地道是肅親王府爲了運兵開掘的，那些兵器都是肅親王府偷藏的，地道一邊連著康樂坊一邊連著不知所以的地方，肅親王府犯了大錯，今夜京中，不知是何天翻地覆！

    蕭瑤華不敢耽擱，緊忙叫親信過來：“速去傳話給王爺，地道已經暴露，有人告訴了菁兒，康兒那邊必定也已經生變，嶽清歡靠不住了。”

    他們話還沒說完，已有人跑了進來：“王妃！不好了，毛八千帶著大理寺包圍了康樂坊，非說康樂坊地下埋了東西！這會兒城中作亂的人已經逼到門外，世子殿下……世子殿下還在裡面被毛八千扣着啊！”

    “什麼？！”蕭瑤華開始發慌了，“那王爺那邊呢？”

    “王爺還在船上，黑魚已經上船，不知現在情形如何！”

    蕭瑤華按住心口：“王爺身手不凡，應是無大礙的……只是……只是現在事情出變，若王爺動了手……”

    那便徹底沒有回頭之路了。

    可是現在的勝算，已經越來越小。

    “快去快去！”蕭瑤華急忙道，“快去告訴王爺！”

    她說完回頭看了一眼初素菁，幾個侍婢正把癱軟在地的初素菁扶起來，蕭瑤華看了許久纔回過神來，問：“菁兒，誰告訴你的？”

    初素菁搖頭。

    “初月晚是不是？”蕭瑤華直覺般的確信，“是她，嶽清歡最在乎的就是她，嶽清歡告訴了她，然後故意讓她來坑害我們肅親王府的，果然是……果然是那個該死的神棍，他根本不是想讓永年當皇上……他的野心……”

    “母親，您在說什麼？”初素菁被她的話嚇得魂都快沒了。

    蕭瑤華眼中的狠毒一閃而過，她恢復了平靜，道：“帶她回去。”

    “母親！”初素菁回頭望著她，“母親，您為什麼什麼都不告訴我！母親！”

    侍婢們將她強行拉扯出去，蕭瑤華久久站在井邊大樹下，單薄的背影在冷風中瑟瑟。

    ……

    房門砰然關緊，門窗從外面傳來上鎖的聲音。

    初素菁坐在地上用力地拍著自己的臉，試圖讓自己清醒起來。

    她現在像是魂魄出竅一般，身體都不大聽使喚了。此刻留在府中不知會發生什麼，簡直像是等死一般。

    “不行，得去看看父親和兄長……”她嘀咕著爬起來，轉身走進去，小聲道，“芙蕖，芙蕖！”

    她不是在自己出去的這會兒已經悄悄跑了？

    “只有我一個人，你出來吧。”初素菁道。

    過了一會兒，芙蕖從簾子背後走了出來，驚訝地看著她這副狼狽的模樣。

    “菁郡主，這是怎麼了？”芙蕖擔心，“是不是被發現了，我剛纔聽到外面……”

    “我們得趕快出去！”初素菁拉著她的手。

    芙蕖倒是想出去，可是現在外面到處都是人，門也被鎖死了，要怎麼出去？

    初素菁想了想，抬頭看著頂上的房梁。

    “我之前，在上面開了一個洞。”初素菁說，“我從上面出去，然後在外面開啟窗子，你從窗子翻出去。然後我們用軟梯翻牆出府，要快。”

    芙蕖點頭答應。

    初素菁說完馬上動身，她輕盈靈巧，很快爬上了床架，站在房樑上掀開了屋頂的一塊木板，鑽了出去。

    ……

    河中的狀況，可謂水深火熱。

    畫舫搖晃不止，船上來不及從樓閣中出去的人擠著人，一時堆在這邊一時堆在那邊。

    夾在裡面的回輪東已經被晃吐了。

    他本來就是不見海的遊牧民族，平時穩穩當當坐船都要吐個七葷八素，這次本來根本不想跟著皇帝乘船，偏偏老皇帝特地傳了聖旨讓他這個重要的達沓質子跟著，回輪東苦不堪言，然而總算仗著畫舫又大又穩定，直到打起來之前他都沒吐。

    現在好麼，別人忙著躲刀子，他忙著扒窗戶以免噴得太難看。

    “想不到在中原的死法，還會有這種……”回輪東暗罵。

    皇帝現在人在露臺，他們這群倒黴的外域人被留在了擁堵的室內，回輪東幾次想抬頭看看老皇帝還活著與否，都被身邊膀大腰圓的使臣擠了回去。

    長得不夠魁梧，是我的錯咯？

    他晃得頭昏眼花，然而在這被擠來擠去的時候，他卻意外地注意到一些古怪的事。方纔那些衝進來的刺客手臂上都綁著金色的方片，上面的經文還清晰可辨，似乎是護身符。而幾個使臣的身上，竟然也有一樣的東西。

    回輪東雖對中原沒有那麼瞭解，但身為一個王子，對這些東西還是熟悉的。他很快分辨出這些護身符都是跟大皋的信仰有關，但是按說，周邊的國家不應該和大皋信仰這麼雷同纔是，縱然幾個國家之間的巫師相互尊敬，但護身符的樣子，多少還是有區別的……

    他忽然想起了從前在達沓的見聞。

    大皋的大國師，是百年來一直在用自己的學說滲透周邊國家的信仰，並將神系聯結在一起。

    這也就意味著，周圍這些國家的巫師，縱然在習俗上看似和中原完全不同，但是他們都是一樣，尊奉大皋的國師並且會聽而順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