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的騷動傳到康樂坊，毛八千厲聲喝令正在挖掘的差役：“接著挖！不準停！”

    “可是大人，這下面就是地基了，再挖也沒有東西啊！”差役在下面灰頭土臉地報告。

    “就算把地基挖穿了也無妨！”毛八千冷著臉。

    康樂坊所有管事的都被綁了，按在旁看著。初佑康雖因為配合，免於被拘束行動，然而只是待在這裏就已經讓他如坐鍼氈。

    毛八千這麼篤定，看來那個給他訊息的人已經清楚知道底下埋著什麼了，不論是地道的出入口，還會別的什麼東西，一旦挖到都是了不得的。

    初佑康不願意相信初月晚會故意讓人察覺肅親王府的罪證，那相當於把自己和初素菁的性命都交待在這裏，然而若毛八千真是為地道而來，那不信也得信了。

    外面的騷動愈演愈烈，留守在康樂坊中的人愈加不安。

    “出什麼事了？”初佑康問。

    毛八千也警惕著外面的動靜，他的下屬從外面回來，靠近他一番耳語。

    初佑康看不出他神色有任何變化，反而更加擔憂。

    “外面的人都守好了？”毛八千確認著。

    “守好了。”下屬答應，“但……”

    但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失守。

    現在令人憂慮的訊息是，城中騷動似乎是因行刺龍馭而起，然而除了河岸邊的混亂之外，城內也發生了襲擊巡邏士兵的暴行，現在分不清是普通百姓還是暴民的人逼近了康樂坊。

    好訊息是，金吾衛已經趕到康樂坊，為他們抵擋襲擊，拖延時間。

    毛八千深深吸了一口氣。

    儘管忙活了許久沒有發現什麼問題，但是那口信傳得極其精準，具體到了開挖的精確方位，他們開挖的地方也與依照數值分毫不差。然而問題在於，偌大的經緯地圖上，哪怕是一個點也可以大到包含了一座樓宇。

    這個位置是精確的沒錯，但光是康樂坊的這座樓就大得出乎想象。

    只能憑運氣了麼？

    毛八千正在犯愁，忽然那群挖掘著的差役喊道：“挖到了！”

    在座所有人都肉跳了一下，初佑康更是直接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張望著地板下黑漆漆的大洞。

    “是什麼？”毛八千緊忙走來。

    底下的人給他讓路，毛八千一見便愣住了，他們面前已經挖掘到九尺多深的地方，冒出了新的木頭架子。

    看到這東西，就知道下方一定還有空間。

    初佑康愕然看著毛八千上來，忙問：“挖出什麼了？”

    “下官也想問問世子殿下。”毛八千意味深長地看著他，“您覺得這下面，究竟是什麼？”

    初佑康喉嚨直髮緊，說不出話。

    “毛大人這話就不對了。”他許久後才終於能開口辯解，“我若真想藏什麼東西，必定不會選擇人人都知道跟我有關的地方，難不成我故意這樣做，等著別人查到我頭上來嗎？”

    “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毛八千道，“不過，下官也覺得這與世子殿下沒有直接關係，畢竟……看起來不像是世子殿下這個年紀能藏得住的東西。”

    “你什麼意思？”初佑康質問。

    毛八千搖了搖頭：“下官沒有什麼意思，世子殿下多慮了。”

    初佑康瞥向他們挖出來的洞，心跳得極快。

    “少卿大人！”差役在地下喊道，“挖出了磚！下面有個地道！”

    初佑康眼前頓時一陣恍惚。

    其他久在康樂坊的人也驚慌不已，忙跪下來：“世子殿下，我們也不知道下面有什麼地道啊！我們什麼也不知道！”

    “和我說什麼？要解釋向毛大人解釋去。”初佑康強迫自己冷靜。

    “地道？”毛八千看過去，“裡面可通向何處？”

    差役提著燈在打穿的地洞前張望，搖頭：“看不出，裡面很深，空間很大，還需再探。”

    “探！”毛八千毫不猶豫。

    “這是什麼氣味？”下方有人察覺不對，提著燈的人剛要進去，毛八千也瞬時反應過來，汗毛倒豎。

    “別進去！”他突然大喊，揮刀跳下地洞，刀鋒挑下燈盞，提燈滾落在腳下，燒著了燈罩。那時間明亮的火光映照出些許地道內的景象，裡面摞著一箱又一箱散發著怪異氣味的東西，地上還散落著許多黑色的粉末。

    “是火藥！”差役立即認了出來。

    “把燈全部拿上去！誰也不許點火！把裡面的火藥全部轉移出來！快！”毛八千大喝，轉身出來，額上已是一層薄汗，驚魂未定地默唸著，“果然……”

    果然那傳遞的訊息是確鑿的，不知對方如何發現康樂坊下有火藥，當下的境況都兇險至極。

    初佑康等一行人聽聞他們的發現震驚不已。

    火藥？

    這種東西，發現就完了，還用得著看地道通向何處麼？

    他差點腿一軟坐在地上，忙扶住椅子才站穩，頭腦里根本反應不過來該怎麼辦。

    王府……王府可知道訊息麼？

    初佑康抓著自己的額頭思索，手指的力氣控制不住，將額角抓出血痕來。

    毛八千突然帶人來查的時候他就已經派人從角門出去，兵分兩路，回肅親王府並去遊船找父親，可是這幾條街之前就被金吾衛和大理寺給包圍了，自己的人出去了和沒出去都還好，若出去的時候被攔住，就完了。

    他慘白的面色被毛八千看在眼裏。

    樓外的廝殺聲在迫近，突然，幾聲不尋常的“砰砰”聲響起，好似彈丸重擊在甲冑上。

    熟悉這聲音的毛八千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世子殿下。”毛八千扭頭看向初佑康，想問對方是否有退一步談判的意圖，然而他卻看到了初佑康同樣驚慌失措的表情。

    若外面攻進來的人和肅親王府串通一氣，那初佑康應該這麼害怕嗎？

    他好像全然不知那些人的目標是誰，也在為自己的性命不測驚恐萬狀。

    就在這時，初佑康也緩緩朝他看過來。

    “毛大人，那聲音……”初佑康指著外面，“……可是火銃？為何京中暴民，會有皇宮和邊軍才配備的火銃？”

    毛八千沒有回答他，急忙召集上面沒有去搬火藥的人手：“關上大門！死守康樂坊！那群人是衝着康樂坊的火藥來的！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