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九章 人有錯就改變人
初月晚剛剛邁開的步子迅速轉了回來。
“若師父並不在意詛咒是否生效。”她問,“卻相信……‘生死平衡’之說?”
嶽清歡仰起頭。
他的目光充滿著複雜的情緒,初月晚看不懂。
“裕寧想知道為何會穿梭於兩世之間。”嶽清歡道,“原本為師並不知曉,察覺之後,不免也在思索這件事。”
“師父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呢?”
“很久以前了。”
他並不想說一個具體的時日,初月晚回想起來,卻覺得或許從最初他就察覺了。
“那麼師父,思索出結果了麼?”初月晚問,“難道,這與那詛咒的‘生死平衡’有關?”
嶽清歡淡然:“為師願意在所有猜測之中,相信這一個答案。”
他向初月晚示意她的手臂,初月晚低頭看著腕子上的浴芳鐲。
“浴芳鐲詛咒乃是咒死。”嶽清歡道,“但盜走浴芳鐲的日子,卻是裕寧的洗三禮。是祛除邪祟,洗淨前塵,慶賀新生之時。”
“生,死的反面。”初月晚凝視著鐲子唸叨。
“詛咒並非無解,相反,詛咒是與陰間的交易,必定是要有解纔可成效。輪迴往來,即是天地真理。有死就有生。”嶽清歡道,“或許在詛咒初氏王朝血脈斷絕之時,那一線生機也落在了新生的裕寧你身上。這生,並非只有一人苟活的生,而是借你的魂魄,完成從死返生的逆轉。”
他的話讓初月晚內心瞬間掀起波瀾。
自己的重生,或許並非神的旨意,而是這個詛咒註定的另一種解法。
生死平衡,貫穿始終。
“可是,裕寧。”嶽清歡凝望著她,“這個罪惡的王朝,你仍要同流合污?”
雲錦書猛地抬起手想要捂住初月晚的耳朵,可他的手指纔剛靠近就停了下來。
初月晚在他的前方一動不動,認真地聽著。
雲錦書攥緊了手。
不讓她聽,她就不會想下去了麼?
她不聽、不想,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麼?
“小舅舅。”初月晚面向嶽清歡,沒有回頭,“相信晚晚。”
雲錦書心頭一顫,放下了雙手。
“罪惡的王朝?”初月晚反問嶽清歡,“師父說得不對,沒有罪惡的王朝,只有罪惡的人在統治著王朝。若是人的錯,我便要去改變人。”
嶽清歡依然不在意,道:“裕寧不忘初心赤誠,為師便也不再勸阻。只是這轉生,未必是你血脈親緣的生,也許會是天下百姓的生。如何取捨,都在你了。”
牢房中寂靜片刻,初月晚轉身走開,雲錦書回頭看了一眼嶽清歡,目光銳利如刀。
……
回到院中,雲錦書迅速召集人馬,並立即送初月晚回宮。
“近日京中多半會出事,”雲錦書把她送上馬車,“不然嶽清歡不會把這些話說出來,他一定算計好了。晚晚回宮之後,千萬不要放任何外人進入椒房殿……”
“我去皇兄那裏。”初月晚說道,“送我去宸極殿。”
她的目光決絕,雲錦書同她對視,雨水如簾幕,從官帽上滴落。
“好。”雲錦書答應了。
初月晚低頭準備退回車中,雲錦書卻突然挽住她的腰,一下子把她從車廂裡扛了出來。
“小舅舅?!”初月晚不解。
雨水頃刻便淋透了她的衣衫,雲錦書沒有解釋,徑自把她丟到馬背上,隨後自己也翻身上馬,初月晚正過身來伏在馬背上,感到他的雙臂從身後伸過來,握緊了韁繩。
“路上兇險,臣,貼身護送。”
他的呼吸帶著幾分溫熱流過耳畔,初月晚微微側過臉,想回頭看他一眼。可雲錦書將盾牌提起,立在了她的身前,將她從頭全部遮住,連天上落下的雨滴都隔絕了。
“冒犯之處,還請公主殿下擔待。”雲錦書勒轉馬頭,“駕!”
馬蹄聲踏碎京城的燈火,周遭紛亂不堪。
初月晚低頭看著唯一的光亮,那是雲錦書腰間出鞘的長刀。
鏡面般的刀,映照出雲錦書的臉,在雨水洗濯下時而清晰時而破碎。這刀從今日牢中出來之後,便一直留在刀鞘外,如猛虎亮出獠牙,恐嚇著一切想要接近的敵人。
不要。
不要讓它揮動。
它一直靜靜地留在這兒,就意味著沒有危險靠近。
初月晚魔怔般盯著刀上的倒影,她要把雲錦書刻在眼睛裏,不能讓他離開自己的注視。
這一刻她的恐懼,宛如兒時那一夜在護城河中,彷彿有一支冷箭,始終在暗處指著雲錦書。
“小舅舅,怪我……”初月晚低聲自責,“……每次都把你拖進危機裡。”
“晚晚選得沒有錯。”雲錦書聽到了她的低語,握著盾牌的手又緊了緊,“若臣沒有猜錯,你不是無緣無故要去見皇上,對麼。你預感到了什麼?今夜有人要行刺皇上?”
初月晚沒有回答,也抬手攥住了盾牌。
她望向刀上的倒影,雲錦書的頭頂出現了高大的陰霾,那是逐漸逼近的宮牆。
……
宸極殿。
雲錦書沒有獲准進入殿內,只得站在門外的雨幕裡等待。窗子透出的光全是通紅的,宸極殿內的異狀在外面就能看得出來,但他別無選擇,唯有按緊了腰間的刀柄。
燈上統統罩著紅布,映得殿內幽幽恐怖。
初月晚幾乎看不清路,腳步緩慢,扶著一旁的桌角小心翼翼地靠近。
“殿下,老奴攙著您吧。”賈晶晶伸出手。
“賈公公,皇兄怎麼這樣了?”初月晚停下來問。
賈晶晶猶豫片刻,抬頭朝著裡面看了看,道:“若不這樣,皇上便無法下床。”
“什麼?”
“公主殿下見了便知道了。”
初月晚扭頭看了一眼正門。
“賈公公,傳話讓雲大人出宮吧。”她說,“雲大人一定有要事急需去辦。”
賈晶晶明白了她的意思,轉身往外走。
“賈公公。”初月晚又叫住他,“一會兒我進去,你不用跟著了。”
“可是……”賈晶晶擔心。
“皇兄不會害我的。”初月晚說,“若真……發生了什麼,那麼也就……他帶刀了麼?”
賈晶晶嚇了一跳,忙說:“那些利器,都已叫人拿出去了。”
初月晚點頭:“那好……”
她重新面對那片詭異的通紅,一個人走了進去。
地上有著大片斑駁的痕跡,深深淺淺,看不出是水漬還是血跡。裡面沒有一絲響動,甚至感覺不到還有人在。
終於,初月晚來到了寢殿的深處,大箱子似的床前,帳簾都掀起來了,一個輪廓清晰的人影坐在正中,緩緩地朝初月晚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