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七章 知道你一定會來
若是初永望知道自己把他最珍惜的小皇妹領到了徵事院,恐怕明日自己的腦袋就保不住了吧。
雲錦書想著,牽過了初月晚的手。
徵事院的守衛戒備森嚴,初月晚下車後便扣上帷帽,遮住面容緊緊跟隨著他走進去,大氣也不敢出。
雲錦書察覺到她過度的緊張,進入迴廊之後,清退周圍的隨從,便卸下重甲,重新以真面目示人。
看到他的臉之後,初月晚的確安心了不少。
“殿下,恕臣失禮。”雲錦書俯身,把她抱了起來。
初月晚沒有拒絕,乖乖地趴在他的肩頭,像只嬌小又柔軟的狸奴。
雲錦書將她抱進自己的書房,炭爐已經燒好,祛溼的香料早已齊備。書房裏溫暖而乾燥,雲錦書且不安排別的,先命人準備好衣物過來。
“小舅舅不必忙了。”初月晚道,“休整片刻,我去見過師父,就該回宮去了。”
“殿下身上都涼透了,先暖和過來吧。”雲錦書說著,走到屏風後麵去換衣服。
初月晚看著屏風上模糊的身影。
比起我,小舅舅才更不舒服罷?剛剛走的這一路,始終穿著尋常人拎都拎不動的重甲,冒著暴雨來去,裡面的衣服都透著寒氣。
本來是養尊處優的小公爺,如今卻過著這般苦行僧似的日子。
初月晚不想看到下一世的他重蹈覆轍。
雲錦書換完了衣服出來,門外送衣服的人也到了,雲錦書把門開了一條小縫,將準備好的衣服放在初月晚身邊,轉頭又要躲到屏風後麵去。
“小舅舅。”初月晚輕聲道。
雲錦書回過頭來。
初月晚怔怔,搖了搖頭:“沒事。”
雲錦書嘆了口氣,臉上露出幾分溫柔的笑容。
初月晚低下頭不好意思看他。
剛剛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
為什麼會想要叫他不必走到屏風後麵去呢?
即便已經是那麼親近的人了,但終究不是他的妻室,連與他之間的婚事也是自己親口要求退掉的,他們之間,本應該什麼都沒有了。
只有淡淡的,沒有未來的情愫。
初月晚今日總覺得恐怖,雖然知道他在身邊,可是無法觸碰的時候,依然感到無所適從。雲錦書在迴廊中忽然的一抱,好似透過軀殼抱住了她的靈魂。戰慄在一瞬間消弭,初月晚在那一刻,感覺到了由衷的安穩。
他是懂自己的,自己需要什麼,在想什麼,他全都知道。
為什麼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有時候身體觸碰,初月晚也彷彿知道雲錦書需要的是什麼,但她一時間給不了,也不該。又或許,自己感覺到的只是可有可無的皮毛,真正能直達雲錦書內心的東西,她永遠也得不到。
初月晚迅速換好了衣裳,這一身十分樸素,和徵事院的差役幾乎沒有區別,她把髮髻也拆下來,重新挽了一個簡簡單單的攏在頭上,拿小冠約束起來。
“小舅舅可以出來啦。”她呼喚著。
雲錦書出來,看見她這一身打扮,無奈輕笑:“臣給殿下選了這種衣服,究竟也無助於掩蓋什麼啊。”
初月晚也沒有辦法,她就是長得嬌嫩圓潤,穿什麼都是一身的貴氣,藏也藏不住。
不過等一下見得那個人,也不需要她做什麼偽裝。
雲錦書只需要她在徵事院中不那麼乍眼,來去方便一些就好。反正等離開的時候,也是要戴著帽子遮臉的。
“本以為不必見他。”雲錦書想起一會兒的安排。
“不論詛咒是否能夠解除,晚晚想得到一個答案。”初月晚道。
“那摩天塔他留下的那個箱子,也該做些檢驗纔是。”雲錦書擔心嶽清歡又使詐。
初月晚倒沒那麼在意,解釋道:“師父留給我那些,應是希望我在盛典之時穿去的,衣服未必有問題,倒是萬國來朝的慶典一定有問題。”
雲錦書也能猜到,但還想求萬無一失,因而仍不放心。
可初月晚很堅持。
那箱子和衣服,在摩天塔的時候已經裝運回宮,雲錦書曾做過一些簡單的檢驗,沒有發現問題。
就這樣放任,可以嗎?
初月晚牽住他的手,一雙圓圓的眼睛滿懷期待地看著他。
雲錦書不敵這樣的眼神,只得道:“盛典當日必定會有重兵守備,但晚晚若覺得有什麼不安之處,無論這感覺是否有源頭和道理,都千萬告知於臣。”
他這模樣不像是請求,倒像是下命令,還是無可奈何卻又只得勉為其難而妥協的命令。
初月晚“噗嗤”一聲笑了。
雲錦書也發覺自己語氣過於沉重,簡直像個操心的老父親,微微苦笑。
“我會的。”初月晚握住他的手答應。
她柔軟的指節搭在掌中,雲錦書收著力氣握回來,很小心地怕攥疼了她。
“隨臣來罷。”雲錦書說著,牽她出門。
……
“他總是跟周圍其他犯人交談,教唆一些怪力亂神的話。”雲錦書邊走邊說,“他的言語極具蠱惑之能,有時候僅僅一兩句都能讓其他人做出瘋狂之舉。所以,就把周圍關押的人都清除了。”
初月晚點頭。
這些他不解釋也罷,畢竟自己每次進監獄見人,總是要事先清個場。
不過小舅舅的提醒是對的。
對那個人的話,的確要留心。
徵事院的地牢雖然曲折,但云錦書輕車熟路,他們很快就到了。
監牢的樣子總是很相似的。
但在同樣的牢籠之內,總有人依然可以氣定神閒,甚至將這裏的一切收拾得乾淨整潔,好似一間簡陋卻清幽的禪房。
青磚上的倒影像一座山丘,傾瀉的長髮從肩頭垂順至膝旁。輕薄單衣一塵不染,一絲不苟。
初月晚站在牢門前的一刻,牢內對方也從容不迫地抬起頭來。
“裕寧。”嶽清歡說道,“為師知道,你會來的。”
雲錦書威脅的目光從初月晚的身後凝視著他,但嶽清歡的目光沒有分毫轉移,只是對著初月晚。
“師父算到了麼?”初月晚問。
嶽清歡搖頭:“不必算。”
初月晚不知從何說起。
從剛剛嶽清歡發話的時候開始,她就明白,對方已經對兩世的勾連了如指掌。
那一世他從容應允了她的入夢,這一世他氣定神閒地等待她的質問,便是向初月晚證明:和他抗衡,是一件多麼不自量力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