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六章 只有她能活下去
若景郡王已經決定殺死妻兒,又怎麼會放過這個不受重視、甚至在家中遭受虐待的獨子?
初月晚沒有抱十足的希望他會回答,但仍想要試一試。
南宮繆聽完她的問題之後愣了很久。
“毛大人。”初月晚問,“大理寺是怎麼發現景郡王妃和世子的死因的?”
“在宅中找到了有藥渣殘留的碎碗瓷片。”毛八千答道,“一共只找到兩隻碗有這種痕跡。”
“南宮繆之前和他們大概沒有同桌用餐,還有沒有其他的痕跡?”初月晚接著問。
毛八千略想了想,道:“之前南宮繆,應該是住在他們家的狗窩裏,狗窩裏的東西,經檢查過沒有毒藥的殘留。之前的取證大多是徵事院在辦,後來轉交給了大理寺。”
初月晚小心地將目光投給了雲錦書。
雲錦書搖了搖頭。
他查的時候,幾乎把整個景郡王府的底兒都給掀了,更不要說那個小小的狗窩。所有跟南宮繆沾過邊的東西,全部作為物證帶了回來。
不過,這麼多年過去,南宮繆依然生活在府上,他自己經常使用的東西上可能難以留下痕跡,不代表他沒有被下過毒。
雲錦書用眼神示意初月晚可以再問一問南宮繆。
初月晚明白了他的暗示,朝南宮繆道:“你以前,有沒有吃什麼東西之後覺得很不舒服?”
南宮繆點頭。
初月晚以為有了突破,卻又聽他接著說:“髒東西吃了肚子疼。”
在景郡王府生活的時候,他怕是很久沒好好吃過東西了。
初月晚感到一陣心酸。
“平時他們給你吃什麼?”初月晚問。
“剩飯。”南宮繆說。
“景郡王死的那天,你吃東西了麼?”
過去那麼久遠的事情,他還會記得嗎?
初月晚有些忐忑。
可出乎她意料的,南宮繆在聽完這句問話之後,十分篤定地搖頭說道:“沒吃。”
在場的人無不詫異。
他竟然記得。
“我倒掉了。”南宮繆馬上說得更仔細,“有毒,我不吃。”
初月晚驚喜過望。
“你知道有毒。”她長出一口氣,“你沒吃,所以你活了下來。”
南宮繆有點理不清這之間的關係,想了想,才遲疑地點了一下頭。
“為什麼?”初月晚更覺得好奇,“你怎麼知道飯裡有毒?”
南宮繆看了一眼初月晚手上的鐲子:“獻祭的儀式,要死人的。”
初月晚提起手腕,確認他說的跟浴芳鐲有關,南宮繆看著鐲子,十分確認。
獻祭?
她瞭解過不同國家的信仰和習俗,也知道真頌國的詛咒,獻祭的儀式在各個國家都存在,但是用活人做祭品的習俗已經在大皋被廢除,周圍一些國家依然存在。
可她不知道具體的真頌詛咒是什麼樣子,從前也並沒有想到,會和活人獻祭有關。
“完成這個詛咒,需要殺人。”初月晚向他繼續詢問,“那麼景郡王殺死妻兒,然後自縊而死,都是爲了這個詛咒?”
“對。”南宮繆一點也不猶豫地承認了。
“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要用自己和自己的親人?”
“就是這樣。”南宮繆搶著回答,“要斷其血脈,必先自斷,以命換命,生死平衡。”
初月晚怔住。
雲錦書聽罷,也覺得後背發涼。
景郡王居然真的用南宮家香火斷絕來作為獻祭,換取大皋皇族死絕。
聽起來,竟有些許公平。
只是這做法過於瘋狂。
雲錦書不信邪,即便如今很多事情根本解釋不來,他也不願相信這種荒謬的把戲真的能夠奏效。
老初家的人大都是初永望暗中授意,由他雲錦書下手殺的,和詛咒有什麼關係!
但就算那所謂詛咒能夠靈驗,南宮繆沒有死,所以南宮家的血脈並未斷絕,那麼是否意味著老初家也還有一線生機?
說那句話的時候,南宮繆彷彿一瞬間恢復了正常。
但說完之後,他又開始重複著之前的小動作,好像一頭在籠子裡關久了的野獸,在漫無目的地繞著圈子。
有些事,在他的腦海中已經深深印下了,即便在瘋傻之後,仍舊能脫口即出。
初月晚握著牢門的欄杆,看著裡面迷迷糊糊的南宮繆。
幸好另一世,他還好好的。
“那你,為什麼要把鐲子還給我呢?”初月晚問。
南宮繆呆呆地看了她一會兒,道:“在莊子裡,有人說,女孩子不會死。”
這個詛咒,對家族裏的女孩是沒效果的嗎?
現在八皇姐死了,初月晚不知道與詛咒是否有關,三皇姐杳無音信,她沒辦法判斷。
“京城裏的公主。”南宮繆忽然伸出手來指著初月晚,“只有你了。你能……活下去。”
初月晚眼前頓時一片朦朧。•
她低頭擦去淚水,堅定地看著南宮繆:“嗯。”
“生死平衡。”南宮繆又重複了一遍,“有死,就有生。”
“這詛咒能夠破解麼?”初月晚恍惚明白了什麼。
但南宮繆露出為難的神色,不知是點頭還是搖頭。
初月晚不禁想,要繼續弄清楚詛咒,是要找真頌國的人才行麼?
南宮繆抓了抓腦殼,忽然仔細地凝視著初月晚,雲錦書不禁警覺起來,他發現南宮繆目光所向之處是初月晚的胸口。
但這並不是褻瀆的眼神。
倒像是,發現了什麼異樣的東西。
初月晚也察覺到了他的注視,低頭看著自己空無一物的胸口,抬起手來摸了摸脖子。手指尖觸碰到了一根細細的線,她立即想起來了,手指一勾,將細線掛著的墜飾扯出衣襟。
是摩天塔的金護身符。
南宮繆睜大眼睛,神情中顯露出理智的光亮。
“戴著這個的人。”他認真地說,“來找過父親。”
……
去徵事院的路,危機四伏。
暴雨依舊傾盆而下,初月晚全程封閉在馬車之內,雲錦書告誡她千萬不可做出任何動靜,儘量不讓街上的人發現裡面坐的乘客是什麼身份。
往日裏很短的路,此時竟感到如此漫長。
車窗鎖得很緊,周圍隨行的人也一言不發,狹小的轎廂好似一個鐵皮箱子,讓人透不過氣來。
不知搖晃了多久,馬車才悠悠停下,初月晚仍不敢輕易動作,直等到門從外面被開啟,一隻罩著鐵甲的手,掌心朝上探進門內。
“殿下,我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