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五章 不想放棄眼前人
萬國來朝前的五日,初月晚又回到了摩天塔,並繼續參與朝賀的慶典儀式,直到最後一天。
想來,前世也該到這個時候了。
最近在京中看到的外國人明顯多了起來,各種長相的人猶如百鬼夜行般出動。
京中的治安必然地成為一件大事。
“明晚朝賀就要開始了。”嶽清歡對她說。
此時京城已經上燈,從摩天塔可以看到幾乎全部盛景,乾英山道場上集結著來自天南海北的信徒,祈願在暮鼓響起的時候得到神明的祝福。
摩天塔已經對外謝客,嶽清歡在排演過一遍流程之後邀請初月晚一起登樓,在天頂的渾天儀下眺望。
山頂的風吹動初月晚鬢角的頭髮,好像雙手不斷撫摩她的面頰。
“師父,明晚朝賀會發生什麼嗎?”初月晚忽然轉頭問他。
嶽清歡低頭看著她,眼睛裏映滿了京城的燈火。
“裕寧產生了預感?”
“裕寧最近一直有些不安的預感。”
初月晚邊說邊拉著他的衣袖:“師父這幾日把裕寧帶回摩天塔,是不是師父也有什麼樣的預感呢?”
嶽清歡微微眯著眼睛:“為師並不依賴預感,而是看重測算。”
初月晚又聽不懂他的話了。
但是和師父不一樣,裕寧是相信直覺和預感的,測算倒不一定精準。哪怕師父不明白說出來,裕寧也能大致推測出可能的狀況,只是預防起來終究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她不希望自己這次的預感成真。
“上次為師和裕寧所說的選擇,裕寧已經決定了罷。”嶽清歡道。
“裕寧愚鈍,無法和師父一般將目光放得那麼長遠。”初月晚答道,“裕寧總也無法放棄眼前人,師父,師父爲了遠大的目標,會願意放棄裕寧麼?”
她的話戳到了嶽清歡心裏。
雖然嶽清歡已經從很多事裡知道了她的選擇,可是當她這樣問的時候,嶽清歡仍是無法立即做出判斷的。
憐惜眼前人嗎?
短暫的人際終究是過眼雲煙,對於他這個已經過得夠久的人來說,所謂的眼前人不過是匆匆唱了一齣戲。
和自己相識半百年歲的老皇帝尚且如此,何況只有寥寥十二年的初月晚。
如果她的決定不過是貪戀眼前,那與其他俗物又有何區別?
他的接班人,從未擁有和他相同的願景,又何能接下那份重擔。
嶽清歡保持著一如既往的溫和:“為師的遠景之中有裕寧的存在,若放棄裕寧,又何來的將來。”
這並不是謊言。
每次這個小公主讓自己懷疑那個計劃出現了不可逆轉的變化時,她都會再次用自己的天真給扳回正軌。
裕寧啊,你我終究是有些相似的。
至少在追求的最終目的上……
不需要說出來,她也會懂得。
初月晚怔怔看著他。
“讓我們拭目以待吧。”嶽清歡道。
……
康樂坊笙歌漫舞,人們像往日一樣飲酒作樂。
這個地方素來是受肅親王府影響最大的,那位王爺身體力行在這裏打下了自己的人脈地圖,即便當年風光一時的雲小公爺想要打通這裏的渠道,也必須有肅親王小世子的坐鎮。
這兩三年,世子爺又慢慢拿回當年讓出去的那一份了。
“世子爺,您別光顧著自己喝呀~給姐妹們也嘗兩口嘛~”
溫香軟玉貼在前心後背,初佑康卻面無表情地端著酒杯又抿了一口,反問道:“酒有的是,你們儘管嘗去。”
那姑娘很會討人喜歡,舌尖在唇角舔了舔,嬌滴滴道:“人家就要嘗世子殿下的那口~”
一旁別的姑娘也都隨之巧笑起來。
初佑康拉扯不過,舉起酒杯來讓她張開嘴,故意懸著杯口往她口中斟,那姑娘仰著脖子接酒,溢出來的瓊漿玉液順著雪白的頸子往下淌。
旁的賓客都被這香豔的一幕定住了眼睛,也不知是饞世子爺的這杯酒,還是世子爺懷裏的姑娘。
然而初佑康仍是沒有笑意,他動作迎合著賓客和陪酒的女子,心思卻毫不在此。
這幾日他也聽父親說起雲錦書在達沓大獲全勝,估計皇上很快就會下旨召他回京,然而初佑康希望他不要回來。
嫉妒雲錦書在京中的名望是自然的,害怕他回來奪走自己剛剛建立起來的一切,對此初佑康也不想對自己撒謊。
但他更怕雲錦書回來送死。
父親母親對雲家的敵視,註定不死不休。
而且之前初月晚發現的那些端倪,也讓初佑康感到這段時間的暗流洶涌。
他傾瀉完了這杯酒,告辭稱要去更衣,離開房間下樓去。
康樂坊的姑娘們更迭很快,年輕貌美的補上來,舊的就要退下去。最近因為萬國來朝,又添了不少新面孔,初佑康也有許多認不得的了。
他正要去醒酒,忽然見到一個熟悉的人在獨自憑欄彈唱,看她似乎是被人點過去唱曲的,就站在門外一邊吹風一邊聽,聽完一曲準備走的時候,那個彈唱的歌女也出來了。
她戴著面紗,和初佑康照面。
“世子殿下。”那女子馬上認了出來。
“輕鴻姑娘。”初佑康也認得她,初月晚把她派來在康樂坊臥底有好長一陣子了,初佑康每次見到她都覺得羞愧,彷彿自己在給父親惹麻煩,自己請敵人來盯自己的稍。
“世子殿下今日可盡興?”輕鴻客套著。
初佑康搖頭:“膩了。”
輕鴻笑了笑:“世子殿下對奴家如此坦誠,可不是怕奴家向公主殿下告密?”
“沒在怕的,只是見了輕鴻姑娘就想說真話。”初佑康道,“有空去轉轉麼?”
輕鴻欣然答應。
她的臉傷過,所以戴著正副面紗從來不拆下,從前也有別的姑娘這樣,一般都是極其漂亮的或是已經功成名就的花魁才這樣打扮,故意半遮半掩來引人遐想。光是爲了除去她們臉上的面紗,就足夠酒客重金相贈。
不過她不是的,輕鴻因此常在知情人面前說自己不過是濫竽充數罷了。
有些個老人兒還和她相熟,也大概知道她是誰派來的,只是她做什麼還沒人清楚,不惹就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