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一章 朝堂不是斷案地
誰想得到這種場面。
雖說天臨福將的安慰確實事關重大,但聽起來到底也是在朝堂上爲了小公主的私事吵起來,那可真是荒謬得不能更荒謬了。
老皇帝今日的脾氣意外的好,雖然面色不善,但沒有拒絕聽他說下去。
對此不少人真有些心裏沒底,皇上怎麼這次就聽下去了?難道他真覺得達沓的小子有這個用心,想要藉機除掉他,進而吞併達沓?
可那樣的話,雲家小子就是死到臨頭。
初永繼見他不動聲色的模樣,欣喜起來:“父皇,這件事您得信兒臣啊,兒臣也斷然不想讓裕寧遭受那樣的算計!況且這人是雲錦書寄信安頓過來的,他的行徑必定和雲錦書脫不開關係!”
“孝親王,為何這麼急著把火引到馳俊侯身上?”雲勤站出來為兒子說句話,“若錦書辦事不利,引狼入室,臣定不會因父子之情而包庇姑息,但只因猜測而將如此之大的罪名扣在他頭上,臣願孝親王拿得出證據。”
“這兒是公堂還是朝堂啊,輔國公?”初永繼問。
“是朝堂。”雲勤端正道。
“既然是朝堂,那這裏是斷案的地方嗎?”初永繼再問。
“非是。”
“那既然這裏不是斷案的地方,查證據的事,是不是可以下去再說?”
雲勤故意沒有頂撞,垂著手與他面對面相看。
初永繼對著老皇帝一拜:“父皇,回輪東別有用心,兒臣願意作證。若有一句是假,天打五雷轟。”
他說著,還舉起手發了毒誓。
老皇帝不言語。
顧御史跟著初永繼後面道:“陛下,馳俊侯能孤身一人闖蕩西北荒漠抵達達沓,勸降鷹王,實屬壯舉。然而這壯舉未免堪稱神蹟,他究竟使了何種手段,讓達沓人可以聽命於他?臣直諫,雲錦書遠在他方無人管控,他乃是‘七殺’之命格,非是良將便是賊寇,需嚴加監管,方可確保無虞。”
兵部尚書道:“臣附議,陛下應先羈押達沓鷹王回輪東,命賈家軍此行將馳俊侯行動控制,遣返京城。”
其他大臣接連“附議”。
“父皇,回輪東圖謀裕寧公主一事不得小視。”初永繼再次強調,“回輪東不過是一個傀儡,父皇只想要達沓的葡萄沒關係,殺了他,自然可以驗證雲錦書是否別有圖謀,他若無罪,自可以他的能耐和賈家軍的人馬攻陷達沓都城,大不了隨意再扶立一個達沓人為王。若雲錦書是反賊,就地誅殺即可!”
老皇帝看著下面站的一片黑壓壓的腦袋。
他突然揚手,猛地將一摞摺子掀了下去。
摺子噼裡啪啦地打在地上,那群諫言的官員都深深垂下頭。
老皇帝起身走下來,指著初永繼:“蠢!”
初永繼讓他給罵懵了,其他人也都瑟瑟不敢出聲,老皇帝揮手把其他人也指了一圈罵道:“孝親王腦子不好使,你們也跟著他湊什麼熱鬧?!朕說的話,是聽不懂,還是聽不進去?”
他一把拍在初永繼的腦袋上把他打到一邊,群臣退讓,不敢逼視。
“給了你們多少臺階下!”老皇帝背手道,“朕說了不查,不管,不追究!朕的意思還不明顯嗎?一個個揣著明白裝糊塗,裕寧什麼時候去見過鷹王,朕會不知道?她都說了什麼,你們以為她不會告訴朕,朕派在她身邊的人也都哄著她騙朕不成?!”
初永繼慌忙跪下,其他一些大臣也跟著跪了一排。
顧御史梗著脖子,人雖跪到現在了,腰桿卻還是直的。老皇帝走來在他身邊轉圈,繼續罵初永繼:“你這個蠢貨,話都聽不清楚就敢發毒誓!雷劈死你也是活該!”
初永繼委屈得咬著嘴不吭聲。
“還有你,”老皇帝指著顧御史,“你這麼直言上諫,勇氣可嘉,想指點朕怎麼想怎麼做,和別人唱雙簧是吧。孝親王給了你多少好處?你那病懨懨的女兒,是不是有了著落呀?”
初永繼聽到這話,瞬間明白了什麼似的,瞪向初永年。
那天和他的密謀……
只要給了顧御史好處,給他那個病懨懨的女兒許個高門,顧御史就會出麵替他說話。
你竟然……
初永年在那旁抱著手臂看熱鬧,臉上掛著讓人看不懂的神情,似笑非笑。
顧御史頓時面無血色:“陛下,臣所言皆是爲了大皋,陛下為何要提及小女……”
“你不也跟朕提起來你的女兒嗎?”老皇帝道,“她不是和裕寧親近,說裕寧善良嗎?那朕就可以非常自然地聯想到,你是不是想要藉着你的女兒,左右裕寧的意願,讓她順著你們編排好的路子走,以便達成你們的目的呢?”
“臣不敢!”顧御史驟然察覺禍到臨頭,叩首自辯,“小女與裕寧公主也已經斷交許久,臣縱然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肖想攀附!”
“哦,你沒有想。”老皇帝轉身指著初永繼,“那是你想,你想讓裕寧真的遭到鷹王的控制,然後逼著朕出手殺了鷹王?”
“兒臣沒有!兒臣也不敢啊!”初永繼拼命搖頭,“顧御史這話是——是——”
他伸出手想要去指初永年,可那個瞬間他反應過來了什麼,手慢慢地放了下去。
他不敢指出初永年。
母妃現在在宮中處處受制,父皇若對自己失望,今後肅親王府一家獨大,蕭賢妃在宮中叱吒,若與初永年徹底撕破了臉,母妃今後如何翻身出來?!
況且他這一指認,根本無法指證初永年。
顧御史女兒的婚事是他孝親王安排的,今日所有的事都是他提的,初永年不過是煽風點火提了一句不痛不癢的問話。買通左相的庶女放災星進詩會,在左相府中安插人手刺殺回輪東未遂的,也是他初永繼。
更恐怖的是,之前雲皇后陷入裘鳴行刺一案的事,也是初永繼的母妃雍貴妃給捅出來的!
初永繼頓時打起了哆嗦。
老皇帝就是在等這一天,那個處心積慮想要扳倒雲家的人,自己露出馬腳。
動土動到了皇后和太子的頭上,可就不是小事了。
就算初永繼想要證明自己不是主謀,他的辯駁也只能越描越黑。
在別人看來,他自然不夠聰明,但也正是因為不夠聰明,所以才能犯下這樣低階的錯誤把自己暴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