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七章 臣有一件事要奏
次日,百官上朝。
老皇帝每日最討厭的就是這一出,大大小小諸事懶得管,只想辦辦宴會開心熱鬧就罷了。平時在宸極殿裡批批摺子,差不多意思意思就行。
皇帝看起來是爲所欲爲的,不過那得是頂得住別人嘮叨,又或者是眼睛一閉只管殺人,那才能爲所欲爲。不然你懶一點吧就是一群官員輪番嫌棄你懶,你勤快了吧還有一群人跳出來說你做得不對,只要不是成日裏忙得七竅生煙締造豐功偉績的那種帝王,都免不了在庸君和暴君之間折騰。
老皇帝覺得自己再讓他們這麼唸叨下去,就要從“禁得住嘮叨”變成“誰張嘴就殺誰”了。
“陛下,臣有一事要奏。”
老皇帝閉著眼睛也聽得出是誰,抬手:“說。”
“昨日左相府詩會,”說話的正是顧御史,“臣聽聞一些不太好的傳言。”
左相任光對此早就在意料之中,且先聽他說。
那邊初永繼的眼神有點飄忽,而初永年在那邊一副看熱鬧的表情,彷彿什麼事都跟自己沒關係。
“朕已經聽說了,這種破事回頭遞摺子就行,沒什麼好說的。”老皇帝起身準備退朝。
正在奏報的顧御史愣了一下,初永繼也眼睛一瞪。
怎麼就聽說了,裕寧公主說的?
可是昨日裕寧公主從相府離開之後就被輔國公送回了摩天塔呀,再說昨天相府詩會辦得好好的,說句實在話,在場的人只聽說公主殿下滿院子亂串好像跟景郡王和鷹王走的挺近,除此之外沒聽到什麼奇怪的傳言。
哦……那這事是挺奇怪。
“陛下!”顧御史急忙趕在那聲退朝喊出來之前奏報,“此事事關大皋朝國運!奏摺在此,還請陛下過目!”
老皇帝這些年也磨沒了脾氣,搓搓眉心道:“呈上來。”
奏摺遞到手中,老皇帝一邊翻開一邊說:“不就是老八去了一趟?左相都沒說什麼,你們倒一個個上趕著有事沒事的,都跟左相學學,能自己處理的事自己處理就行,別什麼事都往朕這兒來報……”
正說著,他一眼瞥見奏摺的內容,瞬間臉色暗沉。
察覺到他臉色的眾人,一時間神態各異,很是耐人尋味。
那位奏表的顧御史凜然不懼,目光低垂,身板卻挺得很直。
一旁看熱鬧的雲勤瞅著他,又默默去看了一眼孝親王和肅親王二位。
說實在的,御史臺的御史中丞這個位置不好做。
可以無證參人,什麼雞毛蒜皮的事都要管,不得罪人是不可能的,若要站隊,那麼第一個出來擋刀的也是他,好狗都不肯吃的一塊爛肉,怎麼就有這種看起來人模狗樣的傢伙去做。
至少雲勤印象裡,從前不少御史都是舌燦蓮花很會阿諛奉承見風使舵的傢伙。顧御史和十幾年前因為妖女一事被斬的那位一樣,都是看起來很正經的人。
雲勤覺得似乎有什麼更不對勁的東西,吸引著朝堂上這些頗有幾分報復的年輕官員們前赴後繼。
超乎於權錢利益之外的熱忱,並不是好兆頭。
想來從前雲錦書也說過,做夢夢見當了御史中丞,雲勤問他是個什麼感受。雲錦書說:“忙得跟狗一樣。”
“等你當上了,”雲勤那時候對他語重心長地說,“會覺得還不如狗。”
現在這位顧御史,是在給誰當狗?
老皇帝看著摺子眉頭扭成了麻花,甩手往臺階下一扔,罵道:“放肆!”
摺子砸在顧御史面前,他雙膝跪地繼續說道:“請陛下明察!”
“你敢說達沓那小子對晚晚別有用心?!”老皇帝氣得都站起來了,“就你長了嘴?長了手?成天奏些什麼鬼東西!”
“陛下!”顧御史道,“達沓自始至終對裕寧公主有覬覦之心,此事朝野上下人盡皆知,怎會因為雲錦書孤騎闖入達沓,就能說動回輪東以己身為質子,換取兩國聯盟?其中是否別有用心,事關重大,請陛下一定徹查到底!”
“雲錦書那個小子——”老皇帝豎起手指頭要辯駁,卻說到一半停下,手指頭指向了雲勤,“那個小子怎麼那麼能幹,你問輔國公,你問朕幹什麼?”
突然被指出來回答問題的雲勤表示:“?”
顧御史心下厭煩皇帝這番顧左右而言他的態度,然而只能忍下,道:“陛下,這是您應該多加謹慎之事!輔國公是否也有參與其中,此番兩國盟約是否穩固,都該是您的責任!”
“誰給你的膽子跟朕這麼說話!”老皇帝吵吵嚷嚷地下來了,劉存茂緊著跟下來。
顧御史這回不敢繼續說話了。
“昨日的事。”老皇帝看著他們,“你們多少人去了?是不是能去的都去了?”
初永年默默舉起了手。
老皇帝麵露嫌棄:“哪兒都有你!”
初永年只好默默把手又放下了。
但是老皇帝隨後又點他起來,又叫起任相:“你倆說說看見了什麼?顧御史說那個小子對朕的晚晚有非分之想,也確實有人看見了晚晚在詩會上同那兩個人在一起玩,用你們的眼睛看起來,跟顧御史一樣不乾淨嗎?”
他一邊說,一邊還在顧御史肩膀上拍。
任相站出來道:“陛下,裕寧公主性子活潑好動,這一天和許多人一起玩,在鷹王身邊的時間反倒不是最久的。不知顧御史此話從何處來?不能只因對這次結盟的動機有所猜忌,就進一步跨越到裕寧公主的身上去,一碼歸一碼。”
“兒臣聽小女說起過和裕寧公主等人在一起的事。”初永年裝糊塗,“卻不知道她們二人是在和鷹王一起玩兒,在場的還有景郡王,一群小孩子,也沒什麼吧。”
“肅親王此言差矣,鷹王與景郡王,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顧御史駁斥了他的看法。
初永繼緊張地聽著他們說話。
“哦?”老皇帝不以為意,走來初永年面前,“菁兒也在?”
“父皇。”初永年苦笑,“近來菁兒忽然和裕寧玩兒到一起去了,倆人粘得跟什麼似的,兒臣也曾在左相府中和裕寧相會,之後她就說要找菁兒,去後院了,可想之後都是兩人在一起。”
老皇帝滿意地捋著鬍子。
他這根本就是明知故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