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九章 正常人有的感情
雲錦書現在住的地方離他的宮殿不遠,纔沒一會兒,回輪東就急急忙忙跑了回來,懷裏抱著一本書。
“之前跟大祭司要這本書,他說我解不開,我當時是放棄了的。”回輪東道,“可是後來我跟他去查了關於中原國師的典籍之後,又覺得很重要,於是直接把書要來了。”
雲錦書更加驚訝:“回輪東王子,讓我有點刮目相看啊。”
回輪東將書塞給他:“你看看,你認得不認得?這件事事關兩國戰事,若達沓有把握吞併大皋,我自然不會幫你,也不會接受你的話。但現在我覺得,這根本就是個騙局,這個陷阱達沓不會跳進去。”
“你就不怕我亂說,故意給你下套?”雲錦書問。
“現在還能更糟糕嗎?”回輪東冷笑,“滅國,附屬、朝貢、做下等人,除此之外,還有更糟糕的?”
雲錦書嗤笑,簡單地翻了一眼那本書,交還給他。
回輪東有點懵。
“這個東西本身就是證據,不用我來譯。”雲錦書道,“你甚至也不需要知道那些密令都是什麼意思,但你要儲存好這本書,之後還有大用。”
回輪東滿腹狐疑地拿回書來塞進衣服裡:“你有把握對付那個人嗎?”
雲錦書實話實說:“沒有。”
回輪東預料到了,忐忑不安地低垂著頭。
“但是有人可以。”雲錦書目光遊移。
他的神色忽然之間變得成竹在胸,回輪東再一次看不懂了。
“下一步就等大王子過來。”雲錦書拍拍他的肩膀。
回輪東覺得不可思議。
到底什麼樣子的,纔是真正的雲錦書。
是夜裏那個鬼魅夢魘般的狡詐陰狠之人,還是當初那個平易近人又熱心腸的阿蘇勒,還是如今運籌帷幄冷靜縝密的敵國少將。
又或是傳說中,那個紈絝風流的京城公子。
他無法再相信這個人的一言一行,卻又覺得事到如今已經破罐破摔了,反而輕鬆許多。
“有個事情,無關軍機,但我想問。”回輪東道,“那些時候,你暗中對我說的話,關於言雁的,是真是假?”
“對她的感情嗎?”雲錦書知道他要問什麼,“這確實跟現在已經沒什麼關係了,你願意相信什麼,就是什麼吧。”
“但是如果是假的,你現在還在隱瞞,難道不覺得慚愧……”回輪東說著停下來,搖頭,“對啊,你這種人,說什麼話會慚愧?”
雲錦書想了想,答道:“是假的。但有的話是真的,只是不是對她說的。”
回輪東:“不是對她說的,什麼意思。”
“對你說的是‘言雁’,但很多話是對我家公主說的。”雲錦書道,“畢竟我跟你說的話,並沒有跟言雁說過。說那些主要是爲了讓你堅定要得到王位,還有就是不要和言雁走得太近,以免你們過於相熟,會導致我的身份暴露。”
“真不要臉。”回輪東扶額。
雲錦書覺得這個評價沒什麼錯。
第一次見言雁的時候,他確實想過利用對方的感情,雖然很快就找到了更合適的方法,將這個選擇免了。
因為那時候他幾乎肯定了自己無法活著回到大皋,更不可能履行那個婚約。
他篤定了自己不配,也沒有這份希望,他過於清楚一切都是利用。言雁、回輪東、所有的達沓人,等同於那個幽深的魔鬼城中,匍匐在刀下的怨魂。
但是離家久了,某些不切實際的願望反而強烈起來,讓他偶爾想回頭做個人。
而後來言雁的變化,雲錦書完全是意料之中,計劃之外。反而需要故意曲解她的暗示,儘可能將她往遠處推。
還好,沒有徹底失控。
“現在她應該死心了吧。”雲錦書道。
回輪東嘆口氣:“達沓的姑娘,倒是容易看開。但是她會恨你的。”
他幾乎毫無預兆,突然問道:“這樣很危險吧,回頭你我的事情成了,我當了天狼王,就替你把她解決掉,那樣知道你真實身份的人,還有你所做一切的人,就只有我了。”
……
他們聊得太久,言雁出去之後在宮殿裡逛到越來越煩,不由得又繞了回來,看看他們到底聊完沒有。
誰知道剛回來,就在門外聽見了回輪東這番話。
她頓住了腳步,沒有發出聲音。
裡面的回輪東仍說:“你不考慮一下?陷入情網的女人最是麻煩,根本無法控制她的行為。而且她知道的比我還多吧,包括你偽裝成大葉支阿蘇勒,還有那天晚上王宮中的真相,我至今懷疑,究竟為何五王兄會在你們在的時候突然謀反。”
雲錦書坐在椅子上,拄著額頭瞑目養神,聽著他說。
門外的言雁緊張不已。
“阿嬈告訴我了。”回輪東說,“那天言雁是被哲提騙去,意圖不軌的。此事我並不知情,但是若哲提先被五王兄的人殺了,為何言雁能逃出來?我五王兄的人,可沒有堪答那麼好對付。”
他深吸一口氣,轉向雲錦書:“我跟父王的感情有些微妙,雖然他是在物質上很寵愛我,但平時沒有什麼接觸。所以,他死了我也不在乎,哲提或是迪瓦沙,這群人我更是沒有什麼感情。所以我不在乎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這個結果是我要的。但是別人呢?言雁呢?你放心嗎?”
言雁聽著,用力攥緊了手。
她忽然聽見雲錦書的輕笑聲。
“回輪東王子,你自己說這些,你自己能辦到嗎?”雲錦書笑完問道,“還是隻是唬人,給自己壯膽?”
“我問你,是不是想殺言雁。”回輪東被他戳破,有些著急了。
雲錦書果斷:“不殺。”
回輪東愣了一下:“為什麼,你又不喜歡她,她又有可能成為你的威脅,難不成真動感情了嗎。”
雲錦書說這麼多話早就累了,皺眉道:“殺的人越多,需要抹除的痕跡也就越多,留下的仇恨也越多。你怎就不想,如果我斬草除根殺人滅口,殺了言雁,為何還要留一個你?殺了你讓言雁做天狼王,不也行?讓大王子、五王子做,又有什麼不行?”
他起身靠近回輪東:“對,我也是人,不可以有感情嗎?我不殺你,不殺言雁,不想讓連笳拉貢旗和你的家人送死,是一樣的正常人會有的感情。我不想成為你想象中什麼都能做到的兵器,我更想回家,吃著達沓的葡萄,陪我自己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