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有些人本性難移
日子一晃就過去了,地處中原的京城還在春寒料峭之時,大皋的南方卻還是一片常青。
春雨溼漉漉的浸透了江南。
八公主府瀰漫着一股煙火味,從祠堂出來,初淺夕急忙拂了拂袍子,將滿身的濁氣都掃進雨簾。
她撐著傘,和她身旁那平平無奇的駙馬爺一前一後地往後院走去,她腳步輕快,駙馬不敢跟她並肩走,只能在後面小步跟著,又怕跟慢了讓她淋雨,又怕太快了絆住她腳步。舉傘的手只能一直往前探著,半邊身子都被雨水打溼。
初淺夕卻像是沒看見他這個人,仍傲慢地昂首挺胸坦然在傘下移步。
好容易進了迴廊,駙馬爺收傘慢了,滴了兩滴雨水在她袖口,初淺夕登時面露不悅,反手甩他一巴掌,尖銳的指甲抽下去便是細細的白道,駙馬低著腦袋一聲不吭。
一名小廝從前門過來行禮,咕噥說了幾句。
“雲錦書和賈家軍匯合了?”初淺夕抬手瞧著指甲,吹兩口氣,“跑得倒是挺快。”
“八殿下,他這下可跑出咱們能插手的範圍了,做不掉該如何是好,上面要是怪罪……”她身邊一名身披甲冑的女侍衛不安道。
“你以為在咱們能插手的範圍內,就能做掉?”初淺夕對她的語氣倒是溫和不少,“要是能,也不至於跑出去了。”
那女侍衛蹙眉不語。
“上頭人一定也想了辦法,還是攔不住,就隨他去吧,別讓他活著回來就好。”初淺夕說著抬腳便走,“反正他在賈家軍也不過走上那麼一段路,到底出了玉門無依無靠,我就不信他一人能對付的來達沓千萬鐵騎。那什麼‘七殺命’,不過是大國師拿來嚇唬人的罷了。”
“如今雲錦書離了京城,也算塞翁失馬,十三殿下那邊應該好辦多了。”女侍衛道。
初淺夕手藏在袖中搓了搓。
“這小姑娘……”她竟然有幾分猶豫。
女侍衛成嫿跟著她已經十多年,還是頭一次見到八殿下在殺人的事情上猶豫。
彷彿上次進京改變了她的某些想法,直至多年後的今日依然奏效。
“十三殿下還有用?”成嫿猜測道。
“大國師不讓對她動手。”初淺夕想起上次去摩天塔,雖然嶽清歡話沒有說得那麼直白了當,但是看得出也聽得出他有多少警告。
這些年他放手讓初月晚去做了那麼多事,甚至閉關後也甩手給那小傢伙一段時間,初淺夕不由得懷疑,嶽清歡是不是真的把她當成了自己的接班人在栽培。
種好的樹長大了,砍的時候或許會有些於心不忍罷?
但嶽清歡那種人的決定……誰敢說準呢?
初淺夕的神情越發緊張。
“三皇姐最近狀態如何,聽說她正和託玻王的那群女人鬥得烏眼青一般。”初淺夕說著挽了挽鬢,那溼漉漉的感覺令她分外不適。
“自打年前來了那次信之後,三殿下再也沒有新寄書過來了。”
“該不是死了?那書信光是過來就得走半年,想給她上香都來不及。”
初淺夕說完覺得心煩意亂。
她從來沒有放棄過撬動父皇的位置,但是要當皇帝的那個人不是自己。
她甚至不知道,究竟這場曠日持久的鬥爭中誰會是主導者,更不要提贏家。
藏在背後的人有多深,著實難猜。
“老二一點動靜都沒有,是什麼意思。”初淺夕自言自語道,“明明蕭瑤華的野心已經昭然若揭,當初撕破了臉也要嫁給老二,不就是看中他在父皇心裏的位置?難不成嶽清歡選了老二,卻只是想讓他做傀儡皇帝麼?”
她身上實在是潮得難受,駙馬察言觀色,給她遞來添了薰香的小手爐和烘乾的手套,卑微順服,格外殷勤。
成嫿方要搭話,卻瞥了一眼她身後的駙馬,露出些微的警惕。
駙馬侯玉奇軟弱小心的模樣好似個下人,除了那一身衣裳還可以充作門面,其他處處都讓成嫿看不起。
為何皇上要將金枝玉葉的八殿下嫁給這種窩囊廢男人。
她不禁心裏唾棄。
“八殿下,二殿下對蕭瑤華始終不滿,這些年的風流事都是爲了掩蓋蕭家對他的控制啊。”成嫿道,“他如此不問正事,蕭家不能拿他如何。只要大國師心裏清楚,他們就算沒押錯寶。”
“老二不是那種性子。”初淺夕搖頭。
“八殿下,人的性子會變的。”
成嫿這一言倒點醒了初淺夕。
“只要父皇和初永望消失,我不在乎誰當皇帝。”初淺夕回頭牽住她粗糙的手掌,“老二也行,老六也行,老十一也無所謂。那個針對我和我母妃的雲懷瑾,和她的孽障都要付出代價。”
成嫿反握住她的手,給予她堅定的支援。
“那何必還要留十三殿下?”成嫿推波助瀾。
初淺夕想起小皇妹天真無邪的模樣,覺得很是刺眼。
她並不討厭這個小傢伙,那孩子說出以後可以給她依靠的時候多可愛啊,可是她又要依靠誰?不過是她母后和太子哥哥罷了。她給的承諾虛無縹緲,還不如一柄鍘刀來得痛快。
給人無法實現的希望,比徹底的絕望更可怕。
“不能我動手。”初淺夕道,“如今父皇對達沓發兵,若達沓人可以做這件差事,再好不過。”
“達沓……”成嫿思索。
“給三皇姐去一封信。”初淺夕說道,“問問她還活著沒有。”
“和達沓國接壤的,可不只有大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