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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清明祭典問先人

    小公主怎麼忽然提起了這個?

    “是誰告訴公主殿下的?”鬆苓想套出點話來。

    初月晚纔不會出賣背後的人,道:“看書看多了,自然就知道了。”

    唉,想做個乖寶寶,奈何善意的謊言還是得說啊。

    初月晚覺得自己瞪眼說瞎話的能耐越來越爐火純青。

    鬆苓的表情一看就是很頭痛,她想了會兒,道:“是有這麼個說法,不過也要看具體長在哪裏,怎麼長的,顏色深淺,總之不能一概而論。有些胸前痣也有好的寓意,公主殿下可不要逢人亂解。”

    “知道了呢。”初月晚答應道,忽然指指自己的胸前,“我的這兩顆是壞的麼?鬆苓以前應該是見過的。”

    鬆苓躲不過去了:“公主這兩顆確實是前世沉的砂毒。”

    初月晚得到確認,著實有了那麼一點點的難過,不過也就一點點而已。

    “不過那也是前世了麼,今生就沒妨礙了。”鬆苓不大會安慰人,急急忙忙說了些沒用的,“而且還挺好看的,雖然平常不去注意也看不到……總的來說沒有什麼壞處,對吧。”

    “沒事的!”初月晚拍拍胸脯,“謝謝鬆苓,我知道啦!”

    她說完,又鳥兒似的順著長樓梯飛了下去。

    ……

    四月,清明祭典在乾英山道場舉行。

    盛會在即,皇親國戚滿朝文武再一次聚首,隆隆的擂鼓聲響徹天際,禮袍齊鳴,香火鼎盛,彰顯著大皋朝的威望和國力。

    不過清明日子,總是要下雨的。

    朦朦的細雨灑在大地上,天色是池塘般淡淡的青色,所有到會的嘉賓都撐著傘。初月晚坐在道場上搭好的亭子裡,厚實的祭服穿在身上很暖和,正式開場之前,她坐在這一方亭臺簾幕之後,靜靜看著周圍人來人往。

    老皇帝和雲皇后入席,並攙扶來了葛太后,都和以往一樣坐在乾英山的大殿內。

    初月晚隔著薄薄透明的簾幕看到他們,有些驚訝太后現在竟然可以出門,她的身體是好些了麼?

    那邊坐著的葛太后像是注意到她似的,也往這邊亭子看來。

    初月晚不知道她能不能看清自己,對著簾子外面露出一點微笑,不過太后卻把臉慢慢轉過去了,和老皇帝說起不知什麼話。

    大概她看不清吧。

    初月晚覺得自己想多了,扭頭望向另一邊的文武百官和皇族,她在人群中看到了新的景郡王南宮繆,由於他是生面孔,周圍的其他皇族都儘可能離他遠遠的。

    可是南宮繆的樣子卻意氣風發,同往前大不一樣了,他昂首挺胸,眼中若有光,即便撐著傘,在人群中也非常顯眼。

    初月晚扭頭,去找人群裡的雲錦書。

    那麼多的傘,像魚鱗一般排布在偌大道場上,初月晚無法像找南宮繆一眼那麼容易的鎖定他的位置,只能照著以往典禮輔國公府的位置去看。

    彷彿記憶中的每一次大事,都有小舅舅在陪著自己。

    這次在沒有師父的時候獨自主持大典,算不算大事呢?

    對了,小舅舅的傷,好到可以出來久站雨中了麼?

    初月晚忽然寧願他不要來受罪。

    此時禮袍再次響起,亭中的燭臺點亮,初月晚隨著鼓點起身,在簾幕中做出舞蹈的姿態。

    這一次的舞,她會全部用投在簾幕上的影子來完成。

    她扮演的是幽魂,潛入黃泉地府,和世世代代的祖先交涉,歷數大皋朝的功德。

    伴奏也區別於以往,多以壎、箜篌作空遠悽清之聲。

    初月晚的動作很緩慢,盡力模仿著一個魂魄的遊離,她從前學得這支舞時,師父曾經告訴她,不要去想如何硬去做到飄逸,而要聽樂曲中的輕重,想想你是去做什麼的,你見到什麼人,問了什麼話,你的步伐隨著心情去變化,定能有所領悟。

    去另一個世界,見到了守護著大皋朝的先人,問問他們,過去、現在、將來。

    初月晚設想過很多次,卻總是卡在第二環。

    她怎麼也想象不到,要見什麼樣的先人。

    大皋朝十八世族譜都要從小牢記於心,初月晚背老初家那麼多人早都已經滾瓜爛熟了,可是那些所謂的真“先人”,她絲毫沒有什麼感悟。

    也有青史之中留名斐然的諸位先帝,可他們縹緲的距離感,威嚴肅穆得讓人無法想象如何與他們相談。

    彷彿只是懷著一個後人的敬仰,去叩拜跪謝他們給予的廕庇功德一般。

    初月晚好奇著,自己這次會見到什麼樣的先人。她合上眼睛,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在黑暗中摸索,遊移於“黃泉之下”。

    小亭彷彿沉浸在幻境。

    初月晚在幻象中睜開眼睛,看到面前出現在輝光中的人,她訝然失聲。

    面前的老太慈祥而端莊,望著她的目光親切無比。

    “太后……”初月晚的淚從眼眶決堤。

    可是太后還在的呀。

    她不是還好好地坐在上面看著裕寧跳舞嗎?

    難道這是在警示自己,前世她的離去到底無法改變?

    初月晚想要撲向她懷裏,葛太后卻無聲地抬起手對著她搖一搖,依然露出溫和美好的笑容。

    初月晚低頭看著自己腕上的浴芳鐲,她忽然發現自己已經是成年的自己,那鐲子戴在胳膊上,已經不那麼容易滑脫了。

    她訝異地抬起手臂,向前方的葛太后伸出雙手。

    葛太后指指她腕上的鐲子,又指了指自己。

    初月晚忽然想起太后說過的話。

    “哀家將它交給你,也會是哀家在默默照護著你。小妖兒天臨福將,不必牽念太多,只管朝前看罷。”

    有什麼在她心裏豁然開朗。

    守護著大皋朝的先人們,也會像太后守護著自己一樣。

    那些複雜的概念漸漸變得具體起來,具體到化為心裏牽念的某個人。

    原來如此。

    初月晚笑中帶淚,看著自己心中總會有天要離去的葛太后,直到她和藹的笑容消散在潮溼的風中。

    亭子剎那回到了人間,初月晚舞起水袖,緩慢地下腰,從舒展歸為蜷曲的姿態,宛如萬物歸元,萬事萬物回到本初的一個點。

    奏樂聲漸息,細密的雨簾喧囂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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