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提是你得是我的上官，可是據我所知自從我述職開始，就是代理大理寺正卿的位置。我現在正經的事由只是辦案大臣而已，我唯一的上司就是皇上。我不在權利階層之內，您也算不著我的上官。”

    長孫無忌開始咬牙切齒了。

    可是他沒想到，狄仁傑卻在這個時候話鋒一轉：“不過怠慢上官的二十大板，我寧可收了也不想在這裏聽你說話。請您，打吧！”

    狄仁傑竟然還伸出手去拱了拱手。

    “狄仁傑，你真以為我打不了你？”長孫無忌氣的眼珠都快瞪出來了！

    “哈！”

    張大的嘴巴，來了這麼一聲，這就是狄仁傑最後的回答。

    “來人，把狄仁傑給我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出門外上來幾個差人就要將狄仁傑架出去，可是武皇后在後麵一拍桌子，大吼一聲：“出去！”

    這幾個人萬萬沒想到皇后發威，一個個趕緊放開狄仁傑退出去了。

    長孫無忌眼睛一眯！

    “媚娘，你不說話，我還真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了你。你自己說說后妃私自離宮，是什麼罪名？”

    武皇后張口結舌。

    她在背後的確是手持御筆，硃批大臣奏章的人。但是在表面上，她還真要比長孫無忌低一些。

    說到頭，她武皇后也只是一個后妃而已，出來更要遵從后妃的規制。如他一般私自來到大理寺拜訪狄仁傑，的確是逾越制度了。

    “大人，不管什麼罪名，您也罰不了武皇后。”

    狄仁傑站出來，擋在長孫無忌和武皇后兩個人中間。

    “狄仁傑，老夫能否罰誰，貌似也不是你說了算吧？”長孫無忌上下打量一下狄仁傑。

    他現在已經越來越煩這個科舉出身的人了。

    明明就只是憑藉一篇文章騙了一個官位的人，平時做事還不縮著，反而處處囂張。他哪裏像那些門閥出身的公子們，一個個溫良恭儉讓，都是謙謙君子。

    孔子說的真沒錯，君子為君王之子，市井之子為小人。

    狄仁傑就是一個小人！

    “我說了不算，但是這個說了算。”狄仁傑也不跟他過多爭辯，而是拿出了藍天蒼水玉。

    這應該是狄仁傑玉佩到手之後第一次用。

    無論是長孫無忌還是武皇后，甚至是狄仁傑自己都沒想到，他第一次用這個玉佩竟然是爲了保住武皇后。

    “皇上曾經說過，玉佩亮出如聖親臨。不知道這話到底算還是不算？”

    狄仁傑話音一落，武皇后慌忙離開位置，對狄仁傑行禮。

    她這麼一帶，周圍的人沒有一個敢不下跪，紛紛跪下。只剩下一個長孫無忌還站著。

    “長孫大人，你見到皇帝是這樣行禮的嗎？”武皇后問道。

    長孫無忌就算不想，也只能躬身拱手：“皇上聖安。”

    他一帶動，這些跪下的人全都呼和：“皇上聖安。”

    “聖躬安！”狄仁傑高舉玉佩，笑一笑。“今日武皇后擅自出宮，拜訪大理寺。按照宮廷規制本該處罰，然武皇后確為朝廷大事奔波，功過相抵，特請回宮思過。”

    武皇后遲疑一下，回答道：“臣妾遵旨。”

    狄仁傑走上前去將這塊玉佩遞給武皇后：“皇后，拿上玉佩，走吧。”

    “可是，若我拿著玉佩走了，你如何防身啊？”

    武皇后從小到大還沒有如此惦記過太宗、高宗之外的男人。

    狄仁傑玉佩出手，分明就是颳了長孫無忌的面子。這老鬼早就咬牙切齒要教訓狄仁傑了，現在玉佩離身更是給他機會。

    更何況武皇后沒想到，狄仁傑這一條命竟然用到她身上了！

    “皇后，不用擔心我。長孫大人畢竟是皇上的親舅舅，總要讓他出氣吧。不然皇上的面子往什麼哪兒擱？”

    武皇后驚訝，狄仁傑從容。

    “好，我先把玉佩帶走。皇上英明，不會讓你吃虧的。”

    將狄仁傑和長孫無忌兩個人留在那裏，武皇后很是擔心。

    可是她在這裏只能讓情況更加糟糕。

    “現在，我的大人，咱們兩個是不是應該處理一下咱們的恩怨了？”

    狄仁傑的笑讓長孫無忌大為火光。

    “來人把狄仁傑拖下去！”

    史書記載：房遺愛、薛萬徹、柴令武等都被處死；李元景、巴陵、高陽公主都被賜以自殺。左驍衛大將軍、安國公執失思力發配到轀州充軍;侍中兼太子詹事、平昌縣公宇文節發配到桂州充軍。吳王李恪、江夏王道宗、蜀王李愔等因得罪長孫無忌和褚遂良，或死或貶。

    至於史書沒有記載的是，狄仁傑被痛打二十大板，足足二十天沒辦法出門。

    至於那塊玉佩第二天就被送回來了，同樣回來的還有一封聖旨：此塊玉佩狄仁傑再不上繳。

    “你可真夠本事的，明明就是用一次的免死金牌，這回給你換成了丹書鐵劵，永遠不用上繳了。”

    衣輕裘為狄仁傑換了一塊毛巾。

    他已經半個月沒有出門了。

    棒瘡需要養，而且是一棒一天。狄仁傑被長孫無忌打了四十大板，所以至少得休養四十天。

    “這個對我來說沒什麼用，因為我永遠不會犯法。”狄仁傑勉強打出一個笑容來。

    “我就奇怪了，你這麼大的本事怎麼不會把長孫無忌頂回去？一直到你挨棒子之前，我都以為你會有辦法呢。”

    “如果我告訴你挨棒子就是辦法呢？”

    狄仁傑苦笑，衣輕裘卻皺眉。

    “什麼意思？”

    “你不會真的認為，長孫無忌這麼一頓大板子就把事情解決了吧？等著吧，前邊庭州的軍隊絕對大敗而歸。”

    “為什麼？”衣輕裘不明白了。

    “去庭州都護府的戰爭實際上是一場遠征。賀魯本來就是突厥本地貴族，所以地利反而在他手中。我軍勞師遠征怕的就是補給被斷掉。可是你別忘了這些所謂謀反的人當中，哪一個是最關鍵的。”

    衣輕裘當然不知道了。

    這些被長孫無忌嚇死或者是賜死的人中有一個最重要的就是荊州王李元景。

    李元景是唐高祖李淵的兒子，唐太宗李世民的幼弟。李淵之所以會起起兵反隋，是因為他睡了隋煬帝行宮的兩個宮女。

    這兩個宮女在後來就成了李淵的妃子，李元景就是其中一個所生。

    在那個時候李世民都已經十八歲了。

    李元景後來被封為荊州王，令荊州刺史俸祿。不過，這些都和賀魯的戰爭沒有關係。李元景和這場戰爭唯一的關係就是，他還是另外一個地方的最高官。

    雍州。

    長安城通向庭州都護府首先就要過雍州，甚至長安城都在雍州的地盤。

    雍王一開始是李素節，也就是蕭淑妃的兒子。但是這位王子失蹤之後，按照大唐的規則便是皇室之中地位最高的人接受這個封地。

    所以李元景名義上是荊州王，實際上是雍州的王，住在雍城。

    “從長安到邊關，無論從哪個地方走，要經過的肯定是雍州。咱們不是，正在找那些突厥騎兵和摩尼教徒是怎麼來的嗎？我不知道李元景被人咬出來是真的還是假的？但是我知道的是，稱綾羅能在雍州地界上失蹤，肯定是有人接應。”

    衣輕裘這回是聽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說，李元景有問題？”

    “龍門在東南，如果勾結突厥起義，那是一點好處也得不到。可是如果有一個雍州的王爺幫忙，背靠突厥南連巴蜀，你想想這可就是半壁江山了。就算是皇帝還有長安有什麼用？只剩下的東南半壁江山，而且估計還要面對契丹。”

    契丹就在北地，雖然並沒有強大到可以威脅大唐的地步，但是若是鬧起來也不可小覷。

    皇帝被鎖在長安，雍州謀反，大唐東西兩線作戰可是沒有辦法和皇帝溝通。整個天下就會一盤散沙。

    此時，若是再攜蜀中的兵馬入秦川破長安……

    衣輕裘聽著這個計劃冷汗都下來了。

    “你可別忘了，蜀王李愔也自殺了。”狄仁傑冷笑。

    “可是，他們都死了還怎麼謀反？”衣輕裘問道。

    “所以我才讓別人打了我40大板，躺在這裏40天。如果40天之後，屍體都變化了，可是他們那張臉還沒有變化……你說，咱們會不會從他們的臉上都接下一層面具來？”

    替身，賜死也好，畏罪自殺也好。全都是替身。

    “你早就想到會有這種情況？”

    “所以我從接手開始就一直是外鬆內緊。本來打算是一個一個把他們都揪出來的，可是託了長孫大人的福。你的發小兄弟跑了，還有幾乎所有的同謀。”

    真是欲哭無淚。

    “也就是說玉門關的軍隊現在已經是孤懸在外，前後遇敵了？”

    “沒錯，大唐徹底要亂了。”狄仁傑笑道。

    “就這個你還笑得出來啊？”

    衣輕裘有時候真的不明白狄仁傑到底是怎麼想的？

    他平時忠君愛國就像是一個烈臣，但是現在又好像巴不得大唐天下亂成一團似得。

    “我說，你怎麼就不明白呢？墨家就沒有教過你鋸箭補鍋的把戲？”

    “鋸箭補鍋我當然知道了，可是你這不是鋸箭補鍋，你這是把鍋砸漏了！”